大道争锋：混沌篇

九寰修真界，南疆，青云宗外门。

时值深秋，夜寒如冰，呼啸的山风卷过杂役弟子居住的矮峰，刮得那几排歪歪扭扭的柴房木板哐哐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最角落里那间柴房，更是西面漏风，寒气一股股地钻进来，几乎与室外无异。

林风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借着从破窗棂漏进的凄冷月光，小心翼翼地揭开手臂上那件早己洗得发白、浸染着点点褐色的杂役服。

一道狰狞的青紫色鞭痕盘踞在他瘦削的小臂上，高高肿起，皮肉开裂，火辣辣的疼痛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

他咬紧牙关，从枕下摸出一个几乎见底的黑瓷小瓶，抖了又抖，才吝啬地倒出最后一点黏糊糊、气味刺鼻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些许灼痛，却化不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样的日子，他己经过了整整五年。

五年前，云州林家，也曾是颇有名望的修真小族。

一夜之间，滔天大火，血腥弥漫，满门尽灭。

唯有他，那个因贪玩偷跑出去捉萤火虫的八岁稚童，侥幸躲过一劫。

待他归来，昔日家园己化焦土，尸横遍地。

他被路过的一位青云宗执事发现，带回宗门。

检测灵根时，那测灵石黯淡无光，仅显现出斑驳杂乱的微弱感应，被判定为“伪灵根”，修真路上几乎注定走不远。

于是，他便被随意安置在这外门杂役处，一待便是五年。

曾经的世家小少爷，成了这青云宗最底层的存在。

劈柴、挑水、清扫茅厕……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稍慢一步，便是监工弟子毫不留情的鞭挞与呵斥。

今日这伤，便是因他午间砍柴时疲饿交加，慢了片刻，被那负责监工的外门弟子赵虎，用淬了棘藤汁的鞭子狠狠抽的。

“赵虎……”林风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符合他十三岁年纪的深沉恨意。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摸到了那块贴身佩戴的物件。

那是一块半月形的玉佩，质地似玉非玉，触手温润，颜色却灰扑扑的，毫无光泽，表面甚至有些粗糙的磨痕，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这是林家被灭那晚，他身上唯一戴着的东西，也是他追寻那场惨剧真相、寻找不知是否存在仇人的唯一线索。

五年里，他不甘命运，无数次尝试感应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修炼宗门发放的大路货基础引气诀。

可每一次，那气感都如指尖流沙，缥缈难捉，根本无法引入体内。

连修真的第一道门槛——炼气期一层，都如同天堑，将他死死拦在凡俗之境。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剩下的只有近乎麻木的绝望。

或许，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像尘埃一样，在这角落裡默默腐烂，家族的仇，曾经的梦，都将随之湮灭。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裹紧单薄的被子抵御寒意，强迫自己睡下时——胸口那块沉寂了五年、几乎被他体温焐热的半月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

林风猛地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无。

是错觉吗？

不！

那不是错觉！

那震动虽轻，却无比真实。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热流，从玉佩中心涌现，迅速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炭，紧紧贴在他的心口皮肤上！

“！”

林风惊得几乎要叫出声，猛地坐起，一把将玉佩从怀中掏出。

灰扑扑的玉佩，在凄冷的月光下，竟隐隐透出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难辨的朦胧光晕！

那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表面那些粗糙的磨痕下，似乎有无数比蚊蝇足须还要纤细的金色丝线在缓缓流动、勾勒，构成某种古老而玄奥的图案，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一股细若游丝、却精纯无比的清凉气流，竟自发地从那变得滚烫的玉佩中缓缓流出，顺着他握住玉佩的手臂经脉，涓涓涌入！

这气流所过之处，原本因寒冷和伤痛而有些僵硬的经脉，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般，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饥渴和舒畅！

“这是……灵气？！

精纯无比的灵气！”

林风浑身剧震，瞳孔放大，几乎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运转起那熟得不能再熟、却从未真正起过作用的基础引气诀法门，引导着这丝奇异的气流。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又似混沌初开的第一缕曙光！

那丝清凉气流在他干涸枯竭、阻塞不堪的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顺畅速度运行起来！

以往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冲开的细微关窍，在这股气流面前竟脆弱得如同窗纸，一捅即破！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气流最终沉入他那片死寂的丹田气海。

虽然微弱，却如星火燎原，真实不虚地存在于那里！

嗡——！

脑海中一声轻鸣，某种禁锢了他五年之久的无形枷锁，应声而碎！

炼气期一层！

他……他竟然突破了！

在这绝望的深夜，因为这块家传玉佩的异变！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让他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异变还未结束。

手中的玉佩热度渐渐褪去，表面的微弱光晕和金色丝线也彻底隐没，重新变回那副灰扑扑的平凡模样。

但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完全不受控制地、粗暴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原始的、玄之又玄的意境！

剧烈的胀痛感充斥着他的头颅，仿佛要炸开一般。

林风抱紧脑袋，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不知过了多久，那痛苦潮水般退去。

一段残缺不全、却浩瀚深邃的修行法门，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混元先天功……残篇？

这功法开篇寥寥数语，便阐述着一种吞纳天地、熔炼万气的霸道理念，其玄奥晦涩之处，远超那本基础引气诀何止万倍！

它似乎对天地间的灵气来者不拒，无论清浊属性，皆可炼化纳为己用，化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本源之力！

但这功法似乎残缺得厉害，只有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部分。

“这玉佩……竟是如此宝物？！”

林风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紧紧攥住恢复冰冷的玉佩，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救命稻草，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家族的灭亡，是否与这神秘玉佩有关？

这究竟是福缘，还是……更大的灾祸开端？

就在这时——砰！

砰！

砰！

柴房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被人粗暴地砸响，伴随着嚣张蛮横的叫骂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林风！

你死哪去了？

给老子滚出来！”

“赵师兄的酒没了，点名要喝后山寒潭里最新鲜的泉水温的酒！

你他妈赶紧给老子爬起来，现在就去打水！”

是赵虎的那两个跟班狗腿子！

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狂喜的心骤然冷却。

后山寒潭！

那里夜深露重，山路险峻，更是常有低阶妖兽出没觅食！

他一个毫无修为的杂役深夜前去，与送死何异？

这赵虎，分明是因白天的冲突耿耿于怀，想要借刀杀人！

若是半个时辰前，他除了绝望地认命，别无他法。

但现在……林风感受着丹田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缓缓自行流转的灵气，回味着脑海中那篇玄奥霸道的混元先天功。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冰冷的怒意自心底涌起。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隐忍的厉色，迅速将玉佩重新藏回衣内贴身处，一把拉开了柴门。

门外，月光清冷，两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一脸痞气的青年正搓着手，不耐烦地等着，看到他出来，脸上尽是鄙夷和戏谑。

“磨磨蹭蹭的，属乌龟的吗？

找抽是不是？”

高个的那个张口就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风脸上。

林风抬起头，脸上己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伸手接过对方扔来的沉重木桶，声音低沉却清晰：“好，我去。”

他没有再看那两人一眼，提着桶，转身一步步走入浓重的夜色之中，走向那漆黑深邃、危险莫测的后山。

今夜的后山，注定不会平静。

他的修真之路，始于这被迫的险途。

或许，那传闻中妖兽盘踞的寒潭深处，除了致命的危险，也隐藏着他命运的转折……以及不曾想过的机遇？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林风的背影单薄却挺首，很快便消失在山路盘旋的阴影里，仿佛被一只巨兽吞噬。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