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药与那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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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沙照例裹着赤红色的尘土,拍打着窗棂。

墨隐在灶火的噼啪和阿嬷揉面的“噗噗”声中醒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生活照旧运转,像那盘巨大的青石磨,沉重而缓慢。

午后,溪水依旧清凉。

墨隐、虎子和小武裤腿卷得老高,在熟悉的水段里扑腾。

笑声与水花溅起,暂时驱散了心头的沉闷。

“笨!

鱼尾巴都要拍到脸上了!”

墨隐眼疾手快,从虎子搅浑的水下抢出一条挣扎的小银鱼。

虎子抹了把糊满水珠的脸,嘿嘿傻笑。

小武在另一边埋头苦寻。

“墨隐哥,手真快!”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怯意的声音在岸上响起。

墨隐回头。

是柳芽儿。

她比墨隐矮半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碎花小褂,裤脚也沾着些红土。

她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些刚挖的、还带着湿气的野菜。

她站在溪边稍高一点的石头上,脸被太阳晒得有点红,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很亮,怯生生地看着水里的人,带着一丝由衷的笑意。

她是隔壁柳木匠家的丫头。

柳叔几年前进戈壁深处寻一种稀罕木料,再也没回来。

柳芽儿和她体弱的娘相依为命。

镇上总有些刻薄孩子背地里笑话她们孤儿寡母,也笑话墨隐这个没爹没娘跟着奶奶的孩子。

但柳芽儿从不笑他。

偶尔镇上别的孩子起哄时,她甚至会低着头,飞快地拉着她娘离开,或者偷偷给墨隐塞块窝窝头尖。

“是芽儿啊。”

墨隐顺手把鱼丢进岸边的草篓,咧开嘴一笑,“挖野菜?”

“嗯。”

柳芽儿点点头,声音不大,“太阳毒,早点回,墨隐哥你也别泡久了。”

她话语简单,却带着一种同龄人少有的关切。

“知道啦!”

墨隐应着,心里一丝暖意滑过。

在这处处透着干涩冷硬的风沙小镇,这一点点不带杂质的善意,就像溪水般清澈。

日头西斜,阳光不再毒辣,却给漫天风沙染上更深沉的金红色。

墨隐帮阿嬷收拾好晒在院子里的草药,阿嬷正小心地将几株干枯的“风尾藤”包进一块干净的粗布里。

“隐儿,你跑一趟腿。”

阿嬷的声音带着疲惫,“把这包草药送到东头村长家去。

王村长说这两天头疼得厉害,晚上也睡不踏实,托人捎话说用得上。”

“王村长?”

墨隐一愣,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他想起昨晚那短暂的、难以言喻的不安。

“嗯,快去快回。”

阿嬷没察觉他的异样,叮嘱道,“天擦黑风更凉。”

墨隐接过布包,触手是一种干草特有的粗糙感。

他刚出院门,就看见柳芽儿挎着个不大但沉甸甸的篮子正等在门口柳树下的小石墩旁。

“墨隐哥,”柳芽儿站起来,“我娘让我给王婶子送些新摘的戈壁枣。

听说她咳好些了。”

她看了看墨隐手里的布包,“正好,咱一道走吧?”

她眼睛里带着询问。

墨隐点点头:“嗯,一起走也好。”

有柳芽儿同行,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似乎淡了些。

两人并排走在落满赭色尘土的石板路上。

风似乎比白天小了些,但空气里悬浮的微粒反而更密,吸入鼻腔都带着一股干涩的土腥味。

暮色西合,街道两旁的土屋门窗紧闭,透出昏黄的微弱油灯光,更显得门外的世界空旷而沉寂。

远处偶尔传来关门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沉闷。

越往镇子东头走,路上行人就越稀少。

傍晚本应有人走动,但此刻却分外安静。

石板路的缝隙里积着薄薄一层更深的红沙,像是刚被风卷来还没沉淀。

终于,村长王德贵家那相对气派些的青砖大院墙出现在眼前。

朱漆大门紧闭着,透着一股子疏离感。

门口两盏孤零零的灯笼在暮色里随风摇晃,光线昏黄摇摆,勉强照亮门前的方寸之地,也在地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

“村长家……”柳芽儿小声说了一句,下意识地靠近了墨隐半步。

两人正要踏上门口的台阶去叫门,墨隐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院墙角落阴影里的一个轮廓。

是村长家养的那条大黑狗!

它有个凶悍的名字,叫“黑王”。

平时,这条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大狗可不好惹,极其凶悍护主。

它总是被铁链拴在院门边的石墩旁,但凡有生人靠近,必定狂吠不止,震得人耳膜发疼,铜铃般的大眼满是凶光,露出森白的獠牙。

可此刻……黑王没有拴链子!

它蜷缩在院墙投下的最深的阴影里,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角,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它整个身体伏在地上,下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蓬松油亮的黑毛此刻看上去有些脏乱,似乎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沙土?

更诡异的是它的状态。

墨隐和柳芽儿的脚步声不算大,但足够引起一条警觉的护院犬的注意。

然而,黑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没有抬头,没有呲牙,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它的身体在难以遏制地颤抖,细微但清晰。

墨隐感觉到柳芽儿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收紧了,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都陷进了肉里。

借着门上灯笼昏暗摇曳的光,墨隐看得分明——那条平日里威风凛凛、眼神凶悍的大狗黑引,此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填满了***裸的、无法言说的……恐惧!

极度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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