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婉，我们离婚吧。孩子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这个婚，必须离。”
“好。”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两辈子的男人，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顾彦州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被我这个“好”字堵在了喉咙里。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错愕，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在我痛苦惨烈的上一世，当他提出离婚时，我哭着、喊着、求着，死死拽着他的裤腿不让他走，我说我不能没有他，我说孩子没了不是我的错。
我卑微到了尘埃里，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厌恶和长达十年的冷暴力。
直到我被他的白月光沈若雪推下山崖，临死前，我才从她得意的笑声中知道，我那没保住的第一个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她和我那好婆婆联手设计的杰作。
而顾彦州，我名义上的丈夫，从始至终都以为是我为了嫁给他，假孕骗婚。
重活一世，回到我们第一个孩子刚刚流掉，他来找我摊牌的这一天，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这个男人，我不要了。
“你……你说什么？”顾彦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扯了扯嘴角，重复道：“我说好，离婚。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顾彦州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肩上的徽章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闪着光。他是整个军区最年轻有为的团长，是无数姑娘的梦中情人，也是我过去十年飞蛾扑火也想抓住的光。
可现在，这光，我不想要了。
它烫手，也灼心。
“林婉，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他回过神，眉头紧蹙，显然认为我在以退为进。
“我能耍什么把戏？顾团长，不是你主动提的离婚吗？我同意了，你还不满意？”我掀开薄被，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小腹还传来一阵阵坠痛，提醒着我那个刚刚成型就离开我的孩子。
上一世，我为他流干了眼泪，这一世，我只觉得解脱。
幸好，他没有降生在这样一地鸡毛的家庭里。
“离婚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顾彦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说吧，想要多少钱？”
在他心里，我大概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农村女人。
我没有理会他的讥讽，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当初结婚时，你给我的三百块彩礼，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我们家陪嫁的缝纫机、收音机，还有我带来的所有东西，我要全部带走。”
顾彦州愣住了。
“第二，我们住的这套房子，是部队分的。离婚后，我会立刻搬出去，不会给你和你的心上人添半点堵。”
我的话让顾彦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我没有给他机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顿了顿，迎着他探究的视线，清晰地说道，“从今往后，你我婚丧嫁娶，各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顾彦州，我希望你记住，是你不要我的。”
是你，先放弃了我们的婚姻。
所以，这辈子，你再也没有资格回头。
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
顾彦州定定地看着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是震惊，是怀疑，或许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把他当成天的女人，会用这样冷静甚至冷酷的口吻，和他谈论分离。
“林婉，你最好想清楚你今天说的话。”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想得很清楚。”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顾团长，你是个军人，说话应该算话。明天早上九点，民政所门口，我等你。”
说完，我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了头，不再看他一眼。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听到了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以及那一声被刻意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关门声。
门被关上的瞬间，我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为他，而是为我那死在二十八岁的上一世。
林婉，一切都过去了。
从今天起，你只为自己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