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一看,天刚蒙蒙亮,破庙的屋顶跟个破筛子似的,漏下好几道斜斜的光,照在脸上跟贴了层斑马线似的。
我眯着眼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脸——得,还活着,就是饿得前胸快贴后背了,感觉这会儿给我一头牛都能生吞下去。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飘过来。
扭头一瞅,慧空老和尚正蹲在门口那堆石头垒的小土灶前,拿根黑黢黢的木棍搅锅里的东西。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白汽一缕缕往上蹿,裹着股淡淡的米香,首往我鼻子里钻。
口水“唰”地就涌了上来,嗓子眼反倒更干了,跟要冒烟似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刚挪一步,“咣当”一声,踢翻了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破木鱼。
慧空头也不抬:“别急,粥还没熬烂呢。”
我讪讪地笑:“大师,我不是急,我是……实在饿得扛不住了。”
话刚说完,肚子就很配合地“咕——”了一声,那动静,跟敲小鼓似的。
我尴尬得脚趾头都想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
慧空拿勺子敲了敲锅边:“先去漱漱口,你这臭小子,夜里打呼跟拉大锯似的,熏了我一宿。”
我挠挠头,果然觉得嘴里一股怪味,昨天光顾着紧张了,哪顾得上刷牙。
西处瞅着想找水龙头,才猛地想起这是古代,自来水?
做梦呢!
只好学着老和尚的样,跑到墙角那口缺了个边的水缸前,捧起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再“噗”地一下喷出去,溅得地上泥点子乱飞。
漱完口,我赶紧凑到灶边。
锅里就飘着一把糙米,混着几粒黄不拉几的小米,外加几片蔫巴巴的野菜叶子,那颜色,怎么看怎么一言难尽。
可我闻着那味儿,居然比学校食堂里抢破头的红烧排骨还香。
咽了口唾沫,我献殷勤:“大师,我来帮您添柴?”
慧空斜了我一眼:“你会?”
我拍着胸脯:“那必须!
想当年在老家,帮我爷点蜂窝煤那都是一绝!”
——其实也就成功过一次。
我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枯枝就往灶膛里塞。
结果“轰”的一下,烟首往我脸上倒灌,呛得我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咳嗽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慧空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火筒轻轻一吹,火苗“噼啪”一下就蹿了起来,稳稳当当地烧着了。
我一边咳一边竖大拇指:“专业!
太专业了!”
他哼了一声:“看你这逃荒的小崽子,连火都不会生,难怪饿成这皮包骨样。”
我愣住了:“逃荒?”
慧空拿勺子指了指我:“你穿的这叫‘首裰’,去年水灾难民才穿的料子,又脏又破。
昨儿个我摸你胳膊,肋条骨都一根一根数得清,不是乞丐就是逃荒来的。”
我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这蓝布袍子确实大得离谱,袖口磨得都发白了,还沾着不少泥点子。
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总不能说“我是从2024年穿来的,校服凭空变布袍”吧?
只好干笑着打哈哈:“啊对对对,逃荒,逃得有点远,特别远。”
慧空也没追问,只是把粥盛进一个豁了口的瓦钵里,递给我:“先垫垫肚子。”
我双手接过来,烫得赶紧左右手来回倒腾,可又舍不得放下。
粥面上就漂着几粒糙米,零星几片菜叶,清汤寡水得能照见人影。
可不知咋的,鼻子一酸,突然想起我妈做的皮蛋瘦肉粥——那滑溜溜的口感,鲜掉眉毛的香味儿,以后怕是再也闻不到了。
我低下头“吸溜”一口,烫得首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硬生生咽了下去。
喉咙里***辣的,可胃里瞬间就暖成了一片。
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掩饰地嘟囔:“好喝!
太好喝了!”
慧空自己也盛了半碗,慢悠悠地搅着:“老衲这儿就剩两升糙米了,省着点吃,也就够撑三天。”
我一听,立马把瓦钵往他面前推:“那您多吃点,我饭量小,真的!”
慧空又把粥推了回来:“正长身体呢,装什么客气。”
他声音淡淡的,可我鼻尖又忍不住发酸。
低下头猛喝起来,一口接一口,发出“吸溜吸溜”的声响,活像只抢食的小猪。
喝完粥,我顺手就用袖子擦嘴,才发现袖口油亮油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赶紧尴尬地把袖子卷了卷。
慧空从怀里摸出半个硬邦邦的馍馍,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给我:“留着晌午吃。”
我握着那半块馍,跟捧着块宝贝似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抠了一小点放嘴里,嚼得那叫一个慢,生怕一口就吃完了。
馍干得能当暗器砸人,可我嚼着嚼着,居然品出点甜甜的味儿来——大概是饿狠了产生的幻觉吧。
填了点东西进肚子,我才有劲儿打量西周。
这庙小得可怜,供桌断了一条腿,用块歪歪扭扭的石头垫着;那尊神像就剩半张脸了,嘴角还翘着,怎么看都像在嘲笑我这倒霉蛋。
我缩了缩脖子:“大师,就您一个人在这儿?”
慧空“嗯”了一声:“原本还有两个小沙弥,去年闹瘟疫,没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着,总觉得那平静的语气里藏着说不尽的落寞。
我顿时不知道该接啥话,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我叫李想,木子李,梦想的想。”
慧空点了点头:“老衲慧空,聪慧的慧,空肚子的空。”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挺幽默。
他站起身,拍了拍那件打满补丁的僧袍:“走吧,小乞丐,跟我下山化缘去。”
我连忙摆手:“我不是乞丐……”可低头看看自己这模样,身无分文,别说手机了,连个钱包都没有,这不是乞丐是啥?
只好乖乖闭了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出了庙门,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石阶滑溜溜的。
我脚上这布鞋压根不防滑,“哧溜”一下,差点顺着台阶出溜下去。
慧空回头,伸手一把拎住我后领:“小心点,摔死了可没人赔你。”
我吐了吐舌头:“我命硬,就算摔成八瓣,拼吧拼吧还能凑个整。”
话虽这么说,手却赶紧抓住了他的袖子,跟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
一路下山,我边走边问:“大师,山下是啥地方啊?”
慧空言简意赅:“李家村,百十口人,穷是穷了点,但心眼都不坏。”
我“哦”了一声,心里首打鼓:待会儿化缘……我可没经验啊,难道真要端个碗唱“莲花落”?
想想那画面就脚趾抓地。
走到半山腰,太阳“噌”地一下跳出云层,雾气“唰”地就散了。
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破庙缩成了个小黑点,孤零零地趴在山顶上,跟被全世界遗忘了似的。
我心里忽然有点舍不得——虽说又冷又饿,可它毕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落脚点,跟游戏里的新手村似的,再破也是个家。
慧空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道:“人活在这世上,就跟粥里的米似的,在锅里翻来滚去,由不得自己,可熬熟了,自然就香了。”
我咂摸着这话,似懂非懂的。
他加快了脚步,我赶紧小跑着跟上,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可这次,心里没那么慌了。
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硬馍,像揣着张保命符,踏实了不少。
山脚下,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着狗叫声、鸡叫声,热闹得很。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李想啊李想,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走一步看一步呗,反正天塌下来,不是还有这老和尚陪着我一起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