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妻子苏晚的呻吟。
推开门，她正和初恋沈确抵死缠绵。
“厉承烬？他算什么东西！”苏晚喘息着撕碎婚戒证书。
我笑着关上门，拨通三个电话。
厉承烬扯了扯领口，勒得慌。纯黑的定制西装，袖口那枚暗金色的袖扣硌着他的腕骨。空气里还飘着没散尽的香槟味，甜腻腻的，混着宾客留下的烟味，让人反胃。他靠在主卧冰冷的门框上，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佣人收拾残局的细碎声响。婚礼结束了。一场耗资千万、宾客云集的盛大表演，终于落幕。他成了苏晚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累。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被抽干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那点仅存的、可笑的期待彻底熄灭后的空荡。他抬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却触到无名指上那圈冰凉坚硬的金属。婚戒。他盯着它看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尘埃落定的麻木。他把它褪了下来，随手丢在门边矮柜上一个空置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叮”一声脆响。
隔壁。
声音就是这时候钻进来的。起初很轻，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的呜咽。厉承烬没动，眼皮都没抬一下。也许是哪个喝醉的客人走错了房间。他懒得管。
但那声音很快变了调。不再是模糊的呜咽，而是压抑不住、又刻意压低的呻吟，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急促喘息，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墙壁。女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几个小时前，这个女人还在宾客面前，穿着圣洁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臂，对着神父说“我愿意”。
是苏晚。
厉承烬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站直身体，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肆，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床垫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走到隔壁客房门口。门没锁，虚掩着，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面透出暖昧昏黄的光线，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肉体激烈碰撞的声响。
厉承烬的手搭在冰冷的黄铜门把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合发出的轻微“咯咯”声。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他猛地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房间里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苏晚。他的新婚妻子。几个小时前还穿着昂贵婚纱、接受众人祝福的苏晚。此刻正坐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雪白的身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汗湿的光泽。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和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脸上那种迷醉的、近乎癫狂的表情。她闭着眼，红唇微张，发出破碎而高亢的呻吟。
那个男人，厉承烬也认识。沈确。苏晚那个死了八百年的初恋，那个据说早已远走他乡、杳无音信的沈确。此刻，他正仰躺着，双手紧紧扣着苏晚的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沉迷和占有欲。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腥膻气味。
厉承烬的出现，像一块冰砸进了滚油里。床上的两人动作猛地僵住。
苏晚惊叫一声，像被烫到一样，慌乱地从沈确身上滚下来，下意识地抓起滑落的薄被遮住身体，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和狼狈。沈确也迅速坐起身，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一种强装的镇定和隐隐的挑衅取代。他伸手，似乎想把苏晚护在身后。
“厉…厉承烬？”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厉承烬没说话。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床上凌乱的痕迹，扫过苏晚裸露在被子外、还带着情欲红痕的肩膀，最后定格在沈确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苏晚似乎被这死寂逼疯了，也或许是被厉承烬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刺穿了最后一点廉耻。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那点惊恐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取代。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呵…你看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尖锐的挑衅，“厉承烬？算什么东西！”
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又像是为了彻底斩断什么，目光在凌乱的床头柜上扫视，猛地抓起了上面放着的一个硬壳小本子——他们的结婚证书。红色的封皮在灯光下刺眼得如同凝固的血。
“不过是一张废纸！”苏晚尖利地叫着，双手抓住证书的两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红色的硬壳被撕开，里面印着两人名字和照片的内页被粗暴地扯成两半，然后是四半、八半…她疯狂地撕扯着，雪白的纸屑像被蹂躏的蝴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凌乱的床单上，落在她赤裸的腿上，也落在沈确惊愕又带着一丝快意的脸上。
“看见了吗？厉承烬！”苏晚喘着粗气，将手里最后一把碎纸屑狠狠砸向门口的方向，纸屑在厉承烬脚边散开，“这就是你！这就是你厉家！在我眼里，连沈确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不过是我爸逼我嫁的一个工具！一个笑话！”
她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种扭曲的胜利感，仿佛撕碎了那本证书，就真的撕碎了和厉承烬的一切联系。
沈确这时也彻底镇定了下来，他伸手揽住苏晚赤裸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一种带着怜悯和优越感的眼神看着门口如同雕塑般的厉承烬，语气轻佻：“厉总，新婚夜打扰别人，不太礼貌吧？晚晚现在是我的女人，请你出去。”
厉承烬的目光，终于从那些飘落的、象征着他婚姻的碎纸屑上移开，缓缓抬起，落在苏晚那张因激动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上，又扫过沈确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
然后，厉承烬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愤怒的笑，也不是一个悲伤的笑。那笑容冰冷、空洞，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裂开的一道缝隙，透出底下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疯狂。他的眼神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他没有再看床上那对狗男女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起手，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隔绝了房间里那对男女惊疑不定的目光，也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厚重的实木门板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苏晚那歇斯底里的余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算什么东西！”
厉承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惨白地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隐在浓重的阴影里。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稳定地滑动、点击。
第一个电话接通。
“是我。”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谈论天气，“苏氏集团那个城东的旧改项目，所有批文，卡死。明天开盘前，我要看到苏氏股价跌停的消息。”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同样冷静的男声：“明白，厉总。苏家那边…”
“按死。”厉承烬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挂断。
第二个电话拨出。
“厉先生？”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恭敬。
“沈确。”厉承烬念出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了铁锈味，“他父母，他那个刚上大学的妹妹，他所有沾亲带故的人。查。把他们所有的底细，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挖出来。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报告放在我桌上。”
“是，厉先生。”对方没有任何疑问，只有绝对的服从。
挂断。
第三个电话。他拨给了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响了三声，接通。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着深渊。
厉承烬对着那片沉默，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清道夫’，准备干活。目标，沈确。我要他…生不如死。”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几秒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咔”声，随即挂断。
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厉承烬自己平稳得可怕的呼吸声。他收起手机，站直身体，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所有不堪的房门。
月光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绝对的死寂。
他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嗒、嗒”声，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的书房。那背影，像一把缓缓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刀。
游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