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在“衣尚”专柜的试衣间帘布后蹲了三分钟，
才敢把脚后跟贴回地面——新穿的高跟鞋磨破了皮，渗出血珠沾在丝袜上，像朵暗紫色的花。
柜台外传来顾客的喊价声，她咬着牙站起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姐，
这裙子您穿太显气质了，最后一件了，算您八折还送条丝巾。
”帆布包蹭过柜台角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林薇抬头，看见林玥站在玻璃门旁，
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帆布包里露出半截会计证的边角，
是县城培训班发的那种塑封本子。“你怎么来了？”林薇把丝巾往顾客手里塞，
语气里的防备像没拉严的帘布。她们是双胞胎，
却像是从两个模具里刻出来的：林薇生下来就被抱去首府的外婆家，说话带点首府腔，
笑起来会歪头；林玥在县城跟着爸妈长大，说话慢半拍，看人时总低着头。直到初中开学，
班主任念到“林玥”时，最后一排的女孩站起来，
林薇才第一次看清那张和自己有七分像的脸——只是林玥的眉骨低些，嘴角没她翘。
“县城会计岗满了，”林玥把包往柜台上放，指腹蹭过包带磨出的毛絮，“妈说你在这边，
让我来投奔你。”林薇的指甲掐进丝巾的流苏里。她在这商城卖了两年衣服，
每天站十个小时，最累的时候蹲在仓库啃冷包子，
连外婆去世都没敢请假——全勤奖能多拿五百块。现在林玥突然找来，
像把她藏在柜台底下的窘迫全翻了出来。“我住的合租房，六平米塞两张床，”她别过脸，
看见林玥眼里的光暗了暗，又补了句，“不过我能帮你问同事，有没有发传单的兼职。
”那天晚上，林玥躺在下铺，听着上铺林薇翻来覆去的声响，
摸出包里的会计证——其实县城有家小超市愿意雇她，月薪两千五包吃住。
可她看见林薇上周发的朋友圈：“今天被顾客骂哭了，想回家。
”她还是买了最早一班大巴票，五个小时的车程，晕车吐了三回。
初中时林薇总把妈妈给的零花钱分她一半，说“你买本习题册吧”，现在该她来撑撑林薇了。
1 红色旗袍的诱惑林薇第一次见玲姐，是在商城后门的垃圾桶旁。
她刚把顾客退回来的残次裙子扔进垃圾桶，就看见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站在路灯下，
大波浪卷发上别着珍珠发卡，手指上的钻戒晃得人睁不开眼。“林薇？
”女人递来杯珍珠奶茶，吸管尖沾着奶霜，“我是小雅的朋友，她跟我说你想换工作。
”小雅是隔壁专柜的柜员，前几天还跟她吐槽“卖衣服没前途，想找个躺着赚钱的活”。
林薇攥着奶茶杯，指节泛白：“什么工作？”“很简单，帮我送点东西，”玲姐擦了擦口红，
笑容里的冷意像奶茶里的冰，“不用你碰，只要送到指定地点，月薪两万起。”林薇没敢接。
可当天晚上，她看见林玥在卫生间里揉手腕——林玥找了个超市理货的兼职，
每天搬十几箱饮料，手腕肿得像馒头。她想起妈妈上周的电话，说爸爸的哮喘又犯了，
要换进口药。第二天早上，她给玲姐回了短信：“我干。”第一次送货是在周末凌晨。
林薇跟着玲姐的手下老鬼，坐了半小时面包车，停在废弃的货运站里。
货运站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坐在木箱上，手里把玩着弹簧刀。
老鬼把个黑色塑料袋塞给她：“进去，把东西给疤哥。”林薇的腿在抖，
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疤哥接过袋子，捏了捏，突然笑了：“玲姐找的人，倒还挺机灵。
”他把一沓现金塞给她，钞票上的油墨味呛得她鼻子发酸。回去的路上，
林玥发微信问她“今晚吃什么”，林薇看着屏幕，突然觉得自己像踩在薄冰上。
可当她把五千块塞进林玥手里，说“我换了个轻松的工作，以后你别去理货了”时，
林玥眼里的光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林玥是在半个月后发现不对劲的。
那天她帮林薇收拾书包，掉出来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白色粉末，
像极了县城里禁毒宣传画上的冰毒。她冲去质问林薇时，
林薇正对着镜子试新裙子——是她用送货的钱买的，雪纺面料，领口缀着水钻。“这是什么？
”林玥的眼泪砸在塑料袋上，“玲姐是黑社会！你跟她混，早晚要出事！
”林薇猛地把裙子扔在地上：“我不跟她混，爸爸的药钱你出？房租你交？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以为我想吗？我每天送货的时候，都怕被警察抓！
”林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初中时，林薇被隔壁班男生欺负，
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却嘴硬说“我没事”。她走过去，把林薇抱在怀里：“我们别干了，
我再找几份兼职，总能凑够钱。”可已经晚了。第二天早上，林薇打开门，
就看见老鬼站在楼道里，手里拿着张照片——是林玥在超市搬饮料的样子。“玲姐说了，
你要是敢不干，你妹妹的工作，恐怕就保不住了。”老鬼的冷笑像楼道里的风，
刮得人骨头疼。2 妹妹的账本林玥找到玲姐的那天，揣着从超市预支的三千块工资，
坐了两站公交，到了玲姐说的“据点”——一家挂着“茶叶店”招牌的奇牌室。
奇牌室里烟味呛人，几个男人围着麻将桌嘶吼，玲姐坐在最里面的卡座，手里把玩着麻将牌。
“你就是林薇的妹妹？”玲姐把麻将牌扣在桌上，“来找我算账？”“我来帮你管账，
”林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我算过了，你每个月给林薇两万，
可按照市场上的价，你赚的至少是这个数的十倍。你缺的不是送货的人，
是能帮你避风险的会计。”玲姐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烟点燃：“你倒挺聪明。
可我凭什么信你？”“就凭我比你更怕出事，”林玥盯着她的眼睛，指尖攥着笔记本的边角，
“林薇要是被抓了，我也跑不了。我不要工资，只要你别再逼她送货。”玲姐笑了，
吐出的烟圈飘到林玥面前：“行，我给你个机会。下周有批货要走，你帮我算清楚账，
别出岔子。”林玥走出奇牌室时，手心全是汗。她其实没把握能说服玲姐，
可她记得县城培训班的老师说过“会计要找对方的软肋”——玲姐的软肋就是怕被警察盯上，
而她能帮玲姐把账本做平，把“货”的流水伪装成茶叶批发。接下来的一周，
林玥每天熬夜对账。玲姐的账本乱得像一团麻，有的写在烟盒上，有的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她把这些都整理成表格，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风险点：“这批货走物流太显眼，
容易被查”“这个买家的账期太长，可能会赖账”。玲姐看了账本，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偶尔还会让她跟着去“谈生意”。有次她跟着玲姐去见个叫“虎哥”的买家，
包厢里的茶几上摆着个黑色公文包，虎哥打开包，里面全是现金。林玥看着现金，
突然想起爸爸的哮喘药——一盒就要三百多。可当虎哥把一沓现金塞给她，
说“小姑娘会做账，赏你的”时，她却把钱推了回去：“玲姐给我的够多了。
”玲姐看她的眼神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回去的路上，玲姐突然说：“你比你姐聪明，
就是太死心眼。”林玥没说话。她知道玲姐在试探她，可她更清楚，自己踏进的是个无底洞，
只有手里握着证据，才能有机会带着林薇走出去。
她把账本里的关键信息抄在另一个笔记本上，藏在出租屋的床板底下——那是她的救命符。
3 姐姐的背叛林薇是在看见玲姐给的“分红”时，动了歪心思。
那天玲姐把一沓现金放在桌上，红色的钞票像堆火：“这是给你的，好好干，以后还有更多。
”林薇看着钞票，突然想起自己的梦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服装店，不用再看顾客的脸色，
不用再站十个小时。“玲姐，”她犹豫了一下，指尖碰了碰钞票，
“我妹妹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总在偷偷记东西。”玲姐的眼神沉了下来：“你是说，
她在查我的账？”“我不知道，”林薇低下头，头发遮住了眼睛，“但她最近总是躲着我，
还把笔记本锁在抽屉里。”她其实知道林玥在收集证据。前几天她半夜起来喝水，
看见林玥坐在桌前写东西，笔记本上的字密密麻麻，
有几个词她看得清楚：“玲姐”“货”“虎哥”。可当玲姐说“如果你能帮我盯着她，
我再给你加钱”时，她还是点了头。她想，等赚够了开服装店的钱，就带着林玥离开，
到时候再跟她道歉，林玥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她。那天晚上，林薇趁林玥洗澡，
偷偷打开了她的抽屉。笔记本是带锁的，她用发卡撬开了锁，翻到记满证据的几页，
猛地撕了下来，藏在自己的包里。林玥洗澡出来，看见抽屉开着，笔记本散在桌上，
脸色瞬间白了。“是你干的？”林玥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得要断的弦。林薇别过脸，
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我只是怕你出事，玲姐的势力那么大，我们斗不过她的。
”“所以你就帮她偷我的证据？”林玥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上，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我以为我们是姐妹，是可以一起走出去的！
”“我也是为了我们好！”林薇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收集证据就能安全吗？
玲姐要是知道了，我们俩都得死！”林玥看着她，突然觉得陌生。她想起初中时，
林薇把自己的习题册让给她，说“你比我聪明，你能考上好高中”；想起她来首府时，
林薇把唯一的枕头让给她，说“你坐车累，好好睡”。可现在的林薇，眼里只有钱。
她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往门口走：“我不会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林薇看着她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