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我眼前坍缩,又猛地炸开。
所有的声音——警笛、吼叫、护士的惊呼——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封锁所有出口!
检查每一个房间!垃圾桶、储物柜、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陈警官的咆哮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警察和医护人员像炸开的蚂蚁一样四散奔逃。
赵诚被粗暴地铐在一边,面如死灰,
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但我听不见。
我的感官聚焦在一点——冰冷、空荡的婴儿床。那里面还残留着一丝奶香和温暖的余韵,
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我的心脏。伤口在剧痛,但我感觉不到。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抓住婴儿床的栏杆,试图将自己拉起来。指尖触碰到一样冰冷细小的东西。在床单的褶皱里,
躺着一枚极其袖珍的、心形的金属徽章,别针样式,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扯下来的。
心形……和护士提过的胎记形状一样?这不是意外!这是挑衅!是那个带走孩子的人留下的!
是谁?苏曼?那个同时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的女人?她有动机,周峰的钱到了她那里,
我的孩子是她孩子的最大障碍!还是那个神秘的、爬窗的第三人?我死死攥住那枚徽章,
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痛了我的掌心,却给了我一种诡异的支撑力。愤怒像岩浆一样取代了血液,
在我血管里奔腾。“李女士!你先冷静!我们一定会找到孩子!”一个女警试图扶我回床上。
我猛地甩开她,目光扫过混乱的病房,最后定格在窗台上。医院楼下,警灯闪烁,人影幢幢,
封锁线已经拉起。但他们来得及吗?对方计划如此周密,在医院停电的瞬间下手,
怎么可能没有后手?一个穿着深蓝色保洁服、戴着口罩帽子的身影,推着一辆巨大的垃圾车,
正不紧不慢地穿过楼下忙碌的人群,朝着侧面的员工通道走去。
那么大的垃圾车……藏一个新生儿,绰绰有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出入口、病房、楼梯间……谁会刻意去检查一辆即将被运走的垃圾车?
“垃圾车!”我用尽全身力气,指向窗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那辆垃圾车!拦住它!
”陈警官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骤变,立刻对着对讲机大吼。楼下的警察反应过来,
迅速冲向那辆已经快到通道口的垃圾车。推车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突然猛地加速,
撞开两个试图阻拦的保安,冲进了通道!“追!”陈警官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
转身就往病房外冲。“带我一起去!”我抓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决绝,
“我知道东西!我能认出他!”我晃了晃手中的心形徽章。陈警官只犹豫了一秒,
看到我眼中不容拒绝的疯狂,猛地点头:“跟上!”我被两个警察几乎是架着,冲向楼梯间。
伤口被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但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员工通道连通着医院后勤区和垃圾处理站。我们冲到楼下时,听到那边传来叫喊声和撞击声。
冲进通道,只见那辆垃圾车翻倒在地,各种医疗废弃物散落一地,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几个警察正将一个穿着保洁服的人死死按在地上。“孩子呢?!”陈警官冲过去吼道。
被按住的人抬起头,帽子脱落,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什么孩子?
我不知道!有人给我钱!让我这个时候推车出去!到后门有人接应!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吓得语无伦次。调虎离山?!中计了!我的心瞬间沉入冰窖。“后门!快去后门!
”陈警官嘶声命令。但已经晚了。对讲机里传来守在后方同事气急败坏的声音:“陈队!
一辆无牌黑色轿车强行冲卡!我们没能拦住!方向朝城东去了!
”城东……那是通往高速入口的方向。他们还有接应!一套接着一套!
巨大的绝望再次攫住我,几乎让我瘫软下去。“全市协查!通知交管部门,封锁出城道路!
”陈警官双眼赤红,对着对讲机怒吼。混乱中,我挣脱了搀扶我的警察,
踉跄着走到那个被按住的假保洁面前,举起那枚心形徽章,声音颤抖却冰冷:“给你钱的人,
是不是戴着这个?”男人茫然地看着徽章,猛地点头:“对!对!别在外套上的!是个女人!
声音挺好听,但遮着脸!”女人!苏曼!果然是她!“她还有什么特征?!”我逼问。
“特征……没什么……哦对了!”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右手手背上,
好像纹了个很小的字母……像是……像是‘S’!”S!Su Man!苏曼!是她!
真的是她!周峰的前女友,郑国松的情妇,现在手握周峰转移的财产,
肚子里怀着可能是周峰的孩子!她有充分的动机!她要为她的孩子扫清障碍,
夺取张伟的一切!我转向陈警官,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是苏曼!手背有‘S’纹身!
找到她!找到我的孩子!”陈警官立刻将特征传达下去。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运转,
天网监控、道路封锁、全城搜捕……但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我的孩子被带得更远,
危险更大。我被带回病房,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身体冰冷,
唯有被徽章硌痛的掌心残留着一丝灼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电话铃声一次次响起,每一次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但每一次都是失望——没有发现,没有踪迹。苏曼仿佛凭空消失了。
那辆无牌车在避开几个摄像头后也失去了踪影。绝望如同潮水,一点点淹没我。
天色渐渐亮起。黎明到来,却没有带来任何希望。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崩溃的时候,
陈警官拿着一个手机走了进来,脸色极其古怪。“李女士……你的手机,刚才收到一条信息。
来自……一个未知号码。”他顿了顿,声音干涩:“信息说……‘想要孩子,一个人来。
地址如下。报警,或带任何人,立刻收尸。’”他把手机屏幕转向我。
上面是一个郊区的地址,很偏僻。附言只有那一句冰冷的威胁。而发信人的号码,
经过技术部门初步核实,是一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号,
但最后一次信号发射基站定位……就在那个郊区地址附近。陷阱。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陷阱。
苏曼的目的不仅仅是带走孩子,她最终的目标,还是我。她要彻底解决掉我们母子。
陈警官脸色凝重:“我们不能让你去。这是送死。我们已经定位了区域,
特警正在包围那里……”“不!”我猛地打断他,
眼神里是一种经历过极致绝望后的可怕平静,“我去。”“李女士!”“她说了,
报警就收尸。”我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那是我的孩子。
我不能拿他赌任何一丝可能。我必须去。”“可是你的身体……”“死不了。
”我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渗了出来,但我毫不在意,“给我准备车。
你们可以远远跟着,但不能被发现。这是我的条件。”陈警官还想劝阻,
但对上我那双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他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最大限度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一旦确认位置,我们会立刻行动。”一小时后,
我坐进了一辆普通的轿车,朝着那个郊外的地址驶去。伤口依旧剧痛,
但我用意志力强行压制着。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警方准备的追踪器和一个微型通讯耳麦。
我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心形徽章,和那几颗干燥的、被我偷偷带出来的植物块茎。车窗外,
城市景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郊野和废弃的厂房。我知道前方可能是地狱。
但我的孩子在那里。所以,我必须去。结束这一切。以我的方式。
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像有刀在我的腹部伤口里搅动。我咬紧牙关,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但神志却异常清醒,甚至是一种冰冷的亢奋。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废弃的工厂、生锈的机械、半人高的杂草,
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凄凉。导航显示,
目的地就在前方一公里处——一个早已停产的化工厂旧址。“李女士,我们已经就位,
在厂区外围形成了包围圈。特警小组正在秘密潜入侦察。你尽量拖延时间,
确保自身和孩子安全为首要任务。”耳麦里传来陈警官压低的、严肃的声音。我没有回应,
只是将耳麦的音量调到最低,确保能听见,但不会暴露任何细微的电流杂音。拖延时间?不。
我要的不是拖延。我要的是终结。车子停在生锈的工厂大门外。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凛冽的空气夹杂着化工废料的刺鼻气味涌入肺中。工厂内部空旷而破败,
巨大的反应釜像沉默的史前巨兽匍匐在阴影里。高处破损的玻璃窗投下斑驳的光柱,
灰尘在其中飞舞。正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木椅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婴儿提篮。
我的心脏瞬间被攫紧!我踉跄着冲过去,膝盖发软,几乎扑倒在提篮边。孩子在里面!
闭着眼,小脸有些发白,但胸口微微起伏,还在呼吸!他看起来没有受到直接伤害,
只是睡着了,或者说……被下了药?巨大的 relief 和更深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让我浑身颤抖。我小心翼翼地,用几乎碎裂的心神,检查着孩子。还好,
还好……“真是感人的母子情深。”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冰冷的嘲讽。
我猛地抬头。在二楼锈蚀的钢铁走廊上,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利落的黑色衣裤,
脸上戴着口罩,但那双露出的眼睛,锐利而充满恨意。她的右手随意搭在栏杆上,手背上,
一个清晰的“S”纹身刺入我的眼帘。苏曼。“孩子还给你了。满意了吗?”她轻笑着,
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我紧紧抱住提篮,护在身前,死死盯着她:“你想要什么?钱?
周峰的钱不是已经到你手里了吗?”“钱?”苏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周峰答应我的!没有我,他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拿到张伟那么多把柄?
模仿笔迹?套取信息?离间你们?哼,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最后还不是……”她突然停住,
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周峰的计划里,
苏曼参与得如此之深?不仅仅是情妇那么简单?她是共谋?“周峰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厉声问,同时用身体遮挡,悄悄将那颗干燥的植物块茎捏在指尖,用力挤压。
细微的、几乎无味的汁液渗出,被我小心地沾染在袖口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苏曼的眼神瞬间变得怨毒:“那个混蛋?他死了活该!他答应我搞定一切后就带我走,
结果呢?他心里只想着怎么让他哥痛苦,怎么把张伟的一切都夺过来!
他甚至没想过给我和孩子一个名分!他以为我是他可以随手利用的棋子吗?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所以,周峰的死,不是意外?是她干的?
或者……她目睹了过程,甚至推动了过程?那个神秘的第三人,是她安排的?
“所以你就杀了他?”我逼问,试图让她更加失控。人在情绪激动时,更容易露出破绽。
“我没有!”苏曼尖声否认,但眼神里的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是那个蠢货自己不小心!
他……”她突然刹住话头,警惕地看着我,冷笑一声:“你想套我的话?李薇,
别白费心机了。今天让你来,不是来回答问题的。”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型的遥控装置,
上面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看到你周围的那些桶了吗?”她用下巴点了点四周。
我这才注意到,阴影里堆放着不少密封的化工桶,上面印着骷髅头和易燃标志。
“一点小礼物。足够把这里,和所有不该存在的证据、不该存在的人,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的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包括你,和那个本来就不该出生的孽种。
”我的血液几乎冻结。她不仅要杀我,还要杀我的孩子!还要毁尸灭迹!
“警察已经包围这里了!你跑不掉!”我试图恫吓她。“警察?”苏曼嗤笑,
“等他们找到这里,只剩下一片火海了。至于我?自然有人接应我离开。”有人接应?
她还有同伙?是那个爬窗的人?还是……赵诚背后还有别人?不能再等了!我猛地抬手,
指向她身后,用尽全部力气惊恐地大叫:“周峰?!你怎么没死?!
”这一声太过突然和骇人,苏曼浑身剧震,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回头看去!就是现在!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袖口沾染了汁液的那一小块布料猛地撕下,揉成团,
在那把木椅的扶手一个不起眼的尖锐处用力蹭了几下,留下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然后迅速将碎布塞回口袋。整个过程不到两秒。苏曼回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立刻意识到上当,脸色瞬间扭曲:“你敢耍我!”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朝着红色按钮按下去!
不——!我绝望地扑向提篮,用身体护住孩子,等待着爆炸和火焰的吞噬。然而,
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只有苏曼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按下那个毫无反应的按钮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她脸上的得意和疯狂凝固了,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怎么回事?不可能!”我愣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是陈警官!他们提前潜入了!他们破坏了引爆装置!
巨大的狂喜和生机瞬间涌上心头!“行动!”耳麦里传来陈警官果断的命令声!
工厂各个角落几乎同时响起破门声和脚步声!特警如同神兵天降,从四面八方突入!
“不许动!举起手来!”“放下遥控器!”无数红点瞄准了二楼走廊上的苏曼。
苏曼彻底慌了神,她尖叫一声,扔掉了遥控器,竟然不顾一切地从二楼走廊直接跳了下来!
她落地一个翻滚,显然练过,起身就朝着工厂深处一个隐蔽的小门狂奔!“抓住她!
”警察们紧追不舍。我紧紧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眼泪终于决堤。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激烈的追逐声、叫喊声从工厂深处传来,
伴随着零星的枪声很可能是鸣枪示警。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陈警官带着人快步走过来,脸色严峻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孩子没事吧?”我摇摇头,
哽咽得说不出话。“苏曼呢?”我哑声问。陈警官脸色沉了沉:“抓住了。跳窗时摔断了腿,
没跑远。不过……”他皱了皱眉,“她状态有点奇怪,抓住她的时候就在剧烈咳嗽,
呼吸急促,现在好像……更严重了。”我的心猛地一跳。两个警员拖着苏曼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的口罩在挣扎中脱落,露出一张还算清秀但此刻写满痛苦和惊恐的脸。她剧烈地喘息着,
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脸色发绀,双手无力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她……她怎么了?”一个年轻警员有些无措。“像是急性过敏或者中毒!
”陈警官蹲下查看,脸色一变,“快叫救护车!”但苏曼的症状恶化得极快,眼睛开始翻白,
身体剧烈抽搐。我抱着孩子,冷冷地看着。那些汁液,微量接触不会立刻致命,
但会通过皮肤渗透,引起强烈的呼吸道痉挛和衰竭……如果吸入,
或者通过伤口……效果会更快更猛。我刚才在椅子扶手上留下的,足够她挣扎逃跑时,
手心出汗,剧烈运动后血液循环加速……完美地吸收。她刚才跳窗,奔跑,
被抓……每一个动作,都在加速她的死亡。就像我母亲当年对付那些偷吃庄稼的野狗一样。
苏曼的抽搐渐渐停止,抓挠脖子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瞪着工厂破败的屋顶,
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她死了。在一片死寂中,
只有孩子细微的呼吸声和我剧烈的心跳。陈警官缓缓站起身,看着苏曼的尸体,
眼神无比复杂。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我苍白的、沾满泪痕的脸上找出些什么。
我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只有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一个母亲最原始的恐惧。
我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那枚心形徽章和口袋里那一小片碎布,像烧红的炭一样烙着我。
陈警官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挥了挥手:“清理现场,叫法医。”他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