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长安城外的曲江池畔，流水潺潺，春意正浓。
我，大周朝唯一的长公主李沧月，正与我的驸马沈修文，于画舫之上对饮。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墨发玉冠，俊美得如同画中仙。他亲手为我斟满一杯“春不老”，眼中笑意温柔，能溺死人。
“沧月，尝尝这个。今年新贡的酒，陛下特意赏下来，说最配你。”
我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液甘醇，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暖意融融。
“好喝。”我说。
沈修文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灼热的东西。他说：“沧月，你我成婚三年，我沈修文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可今天听来，总觉得有些异样。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晚霞染红天际。我说：“修文，等过些时日，我们向皇兄讨个恩典，去江南住一阵子吧。我有些厌倦长安的繁华了。”
我想过最简单的日子，与他一起。看江南的烟雨，听晚钟的禅音。
沈修文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低声说：“好，都听你的。等我……等我做完成手头的事，我们就去。”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没有在意，只当他是政务繁忙。毕竟，他如今已是当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其中，固然有我的长公主身份为他铺路，但他自己的才华与手腕，亦是无人能及。
我爱他的才华，爱他的温柔，也爱他眼中的那片星海。
酒意渐渐上涌，我感觉头有些昏沉。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修文，我好像……有些醉了。”我喃喃道。
“醉了好。”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那吻，很轻，却带着一丝冰凉。
“睡吧，我的殿下。”
“睡一觉，我们的前程，就彻底稳了。”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床很大，雕着繁复的龙纹。明黄色的纱幔，从头顶垂落，带着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龙涎香的气味。
这不是我的公主府。
这是……皇宫。
是乾元殿，我皇兄的寝殿。
我猛地坐起身，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光洁的肩头，和上面点点暧昧的红痕。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记得，我醉倒在沈修文的怀里。
我记得，他抱着我，走下了画舫。
我记得，他好像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陛下，臣……将殿下送来了。”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纱幔外传来。
我皇兄，当今的天子李昭，穿着一身常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愧疚。
“皇妹，朕……”
“是他？”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
李昭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沈修文。
我的好夫君。
为了更大的权势，为了坐稳他的宰辅之位，为了得到皇兄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我的长公主，送上了龙床。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我掀开被子，走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
我一步一步，走到李昭面前。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皇兄。”我叫他。
“……朕在。”
“从今往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李沧月，要做大周朝，最放荡的女人。”
“我要让沈修文，看着我。”
“看着我，如何宠幸天下美男。”
“看着他自己，如何成为，这全天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李昭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回到公主府时，天已大亮。
沈修文，正站在府门口，等我。
他还是那身月白色的长袍，看上去，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见到我从宫里的马车上下来，他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殿下，你回来了。昨夜……你还好吗？”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爱了三年的脸。
如今再看，只觉得，面目可憎。
我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被打得，偏过了头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周围的侍卫和侍女，都吓得，跪了一地。
沈修文，愣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动手打他。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阴鸷。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
“殿下，你这是为何？”他捂着脸，一脸无辜和受伤。
“为何？”
我看着他精湛的演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沈修文，”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昨夜，龙榻之上，皇兄说，你的活儿，不如他好。”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那完美的，温情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我满意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讥诮。
“从今天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你想要的权势，我给你。”
“我要的，你也最好，别拦着。”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公主府。
回到寝殿，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所有，沈修文碰过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
他的衣服，他的书，他送我的，所有礼物。
一件，不留。
然后，我传下了一道，震惊整个长安城的，命令。
“传本宫懿旨。”
“昭告天下，本宫的公主府，要选三千面首。”
“凡，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六之间，容貌俊美，身无残疾的男子，皆可，前来应选。”
“一经选上，黄金千两，锦衣玉食，享之不尽。”
懿旨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是受了刺激，疯了。
沈修文，更是气急败坏地，冲进了我的寝殿。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通传，就闯进来。
“李沧月！你疯了吗？！”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我，“你要选面首？你把我的脸，往哪里搁？！”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为我，卸下发簪。
我从铜镜里，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你的脸？”我轻笑一声，“沈大人，你的脸，在你把我，送上龙床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自己，亲手，扔在地上，踩烂了。”
“你——！”
“你放心。”我转过身，看着他，“你的宰辅之位，稳如泰山。皇兄那边，我会替你说好话。”
“毕竟，你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爬上去的。”
我故意，加重了“本事”两个字。
沈修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指着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你无耻！”
“彼此彼此。”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夫君，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担待了。”
“毕竟，我养着三千面首，开销，会很大的。”
“你的俸禄，可要，按时，上交啊。”
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脸，笑靥如花。
沈修文，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滔天的恨意。
他知道，我是在报复他。
用最恶毒，最让他难堪的方式。
他想发作，却又，不敢。
因为，他的权势，是我给的。
我能给他，就能，收回来。
他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他成了，全天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一个，头顶绿油油的，当朝宰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