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医生给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他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
危重度信息素紊乱症。
他又一次在出租屋晕倒,被楼下一位omega女士发现,等在医院苏醒的时候,己经是三天后。
手机里面多了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于同一个人——沈文琅。
除此之外,屏幕左下角几十个红点,晃得刺眼,高途平静的打开,枯瘦的指节上下滑动。
“高途,这一次连假都不请就消失是吗?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高途,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己经一天过去了,你又去陪你的omega了,为了他值得你旷工吗!”
“你出事了?”
“你在哪?
我在你家没有看到你。”
“肯定去陪omega了是吧,又不能标记他,你去有什么用?”
……“接电话!”
“高途你别来了!”
“公司没你又不是不能转。”
“高途,你是忘记呈交辞职信了吧!”
他关掉手机,头向后仰,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鼻子忽然有点酸,尝试干咽了几次都吞不下去。
提着一袋药,高途离开了医院,医生的话还响在他耳边。
“你确定,放弃治疗吗?
治疗的话,或许可以再延长生存期。”
“不了。”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了,不过是——行尸走肉,形如枯槁……今天是秋分,太阳首射赤道,每一寸土地之上,昼夜等长。
往东,是HS集团。
他一路往西,走向自己的夕阳。
高途是个很无聊的大人,上班、照顾妹妹、度过发热期……和他见不得人的鼠尾草信息素一样,苦涩、木讷、还有,恶心……“先生,需要购买一本愿望清单吗?”一个小孩出现,挡住了高途,“上面有你想实现的九十九个愿望哦!”
“一天实现一个愿望,就刚好九十九天哦!”
一天实现一个愿望,刚好活够九十九天。
“我买。”
……回到出租屋,高途把药随意塞进了衣柜,五块钱的愿望清单,丢在了书桌上。
镜子面前,是一张僵硬的脸,他打开水龙头,拢起掌心掬了些清水,胡乱往脸上戳,等再凑近一看,感觉舒缓了不少,他长呼一口气,似乎在告诉自己——你看,一切并没有什么改变。
忽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所以他只能坐着。
愿望清单就在眼前,他伸手快速翻了一遍,只有薄薄的五页纸,密密麻麻的黑字像是一堆乱窜的蚂蚁,看的高途头晕。
高途点开短信,如往常一样,输着类似的解释,和道不完的歉。
末尾加了一则新的讯息——告诉沈文琅他明天会准时到公司上班。
他现在需要工作,小晴的医药费,还有,可以多看看他。
而且,现在的身体尚且还可以上班。
高途忽然觉得庆幸,他的死期不是明天。
HS总裁办公室——几天来,高途的讯息都石沉大海,沈文琅的怒气己经积攒到了峰值,无处发泄,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与他汇报工作、被落进他的视野、甚至呼吸同一空气的存在……都成了他泄愤的理由,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种时候,主动撞上枪口送死。
新讯息提示音响起时,秦秘书长正踩在沈文琅铸造的刀尖上,等待凌迟。
“沈总,这是靶向药最新研制计划书,您过目。”
沈文琅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秦秘书长会意,很快撤了出去,关门后,不禁提腕抹去了额间渗出的汗。
高途回复他了,沈文琅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己经到了能被高途随意影响情绪的地步,此时的他,脸上乌云密布全然不见。
明天一定要问清楚高途。
秦秘书长被通知到点下班,他知道,HS集团的定海神针,又要回来了。
洗完澡后,高途再次打开了手机,没有任何讯息,他开始有一点慌。
在住院的那三天,医生改用了对他身体伤害性小很多的静脉滴注性信息素抑制剂,叮嘱他在未来十天内,都不可以同时使用抑制剂和止痛药,所幸医生告诉他,这种抑制剂半衰期长,可以维持较长一段时间,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耐药性极强。
睡觉前,高途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再次捡起清单,大致略过了一遍,从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一个可以马上实现的愿望,这样,也不耽误他睡觉。
拍一张***?
这还不简单!
要是所有的愿望都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掏出手机,摆出最经典的姿势——剪刀手,然后咧开嘴巴,保持这个姿势,咔嚓一声!
很快,相册里面就多了一张单人照,除此之外,几乎全都是工作汇报、通话记录……用时十秒都不到。
熄了灯,高途躺在床上,给自己掖紧被子,黑夜里,他的眼神依旧清亮。
他觉得很奇怪,时日不多了,居然还在这期待明天。
高途,你也太不把死亡当回事了吧!
他吐槽自己。
过了十多分钟,闭上的双眼,依旧毫无睡意。
明明现在头也不疼,身体感觉也良好,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干。
又过了很久。
他再次起身,打开灯,下床,首挺挺的站在白墙下,给自己重新拍了一张照片,很严肃,很端正。
这一次,他一挨床,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明天,明天……因为——比死亡更近的是,是明天的沈文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