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帆布包掏出个磨边的笔记本,扉页是父亲的字迹:“彝绣十老,木呷为首,居京城胡同深处。”
这是父亲“失踪”前留给她的唯一线索,也是她来京城的全部底气。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笔记本上,阿依指尖划过“木呷”二字,深吸口气:“今天就去找阿爷。”
她换上件素色彝族上衣,外搭短款查尔瓦,把红绣线缠在袖口——既藏着,也方便随时看。
出门前,她敲了敲张老爷子的门,想借张京城地图。
老爷子应门时,手里还拿着放大镜。
“找木呷老爷子?”
张老爷子见她背了帆布包,眼神亮了亮,“我跟你一起去,那胡同我熟。”
阿依愣了愣,刚想拒绝,老爷子己转身拿外套:“你一个姑娘家,找老胡同容易迷路。”
她望着老爷子挺拔的背影,心里暖了些——在陌生京城,有人主动帮忙,总归是好的。
两人坐公交往胡同深处去,老爷子一路给她讲京城胡同的故事,从砖塔胡同讲到南锣鼓巷。
“木呷老爷子住的是黑芝麻胡同,以前住的都是手艺人,现在多是老住户。”
老爷子指着窗外。
阿依认真听着,手里攥紧笔记本,指尖微微出汗——既期待见到木呷,又怕听到坏消息。
到了黑芝麻胡同,青灰色砖墙蜿蜒向前,门墩上的青苔透着岁月气。
老爷子熟门熟路往里走。
“就是这儿了。”
老爷子停在一扇朱漆木门旁,门环是铜制的,刻着简单的花纹。
阿依深吸口气,抬手叩门,铜环撞在门上,“咚”声在静胡同里格外清。
等了半晌,没人应门。
阿依又叩了叩,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道缝。
“奇怪,木呷老爷子以前从来不关门。”
老爷子皱了皱眉,推开门往里走。
院子不大,正房门窗紧闭,院角的石榴树枯了半边,落叶堆在地上,像是许久没人打理。
“木呷阿爷?”
阿依喊了声,声音在空院里回荡,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响。
老爷子走到正房门前,轻轻推了推,门没锁,开了条缝。
里面一股灰尘味,混着淡淡的霉味。
“有人吗?”
老爷子喊了声,没人应。
他小心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了。
房间里很凌乱,桌椅倒在地上,书架上的书散了一地,像是被人翻过。
阿依心里一沉,快步走到书桌前。
书桌上有个打翻的墨水瓶,墨迹干了,在纸上晕成黑团。
“这不像木呷老爷子的作风,他最爱干净整齐。”
老爷子蹲下身,翻看地上的书。
阿依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上——抽屉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个破碎的彝绣针插。
那针插是彝绣样式,绣着山茶花纹,阿依认得,是木呷老爷子的手艺,父亲以前也有一个。
“难道……”阿依的声音发颤,指尖碰了碰针插的碎片,“木呷阿爷出事了?”
老爷子站起身,脸色凝重:“先问问邻居,说不定知道情况。”
两人走到隔壁院,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见到老爷子,笑了:“老张,怎么来了?”
“王婶,木呷老爷子呢?
我们找他有事。”
老爷子指了指阿依,“这是他的晚辈,从凉山来的。”
王婶的笑容淡了,叹了口气:“别提了,木呷老爷子半年前就失踪了,到现在没消息。”
“失踪了?”
阿依心里“咯噔”一下,抓住王婶的手,“怎么会失踪?
您知道详情吗?”
王婶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坐下慢慢说:“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家有动静,像是吵架,还摔了东西。”
“我想过去看看,又怕打扰。
第二天一早再看,他家门开着,人没了,屋里就跟你们刚才见的一样。”
阿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想起父亲的失踪,现在木呷阿爷也不见了,难道都是因为彝绣?
“警察来了吗?”
老爷子问,眉头皱得更紧。
“来了,查了半天,没找到线索,只在书桌上发现张纸条,上面写着句话。”
王婶回忆道。
“什么话?”
阿依急切地问,擦了擦眼泪,眼神里满是期待。
“好像是‘绣不完的凤,关不住的魂’,”王婶想了想,“警察也看不懂,说可能是老人的胡话。”
“绣不完的凤,关不住的魂……”阿依喃喃重复着,心里猛地一震——她的“百鸟朝凤”,就没绣完凤头!
这句话,难道是木呷阿爷留给她的线索?
还是在暗示什么危险?
老爷子也愣住了,他看向阿依,见她脸色发白,知道这句话不简单:“王婶,还有别的线索吗?”
“没了,”王婶摇摇头,“后来他家就一首空着,没人敢进去,都说怪得很。”
从王婶家出来,阿依脚步发沉,脑子里全是木呷失踪的事和那句奇怪的话。
“别太着急,”老爷子走在她身边,放缓脚步,“既然有线索,就能查到真相。”
“可那线索我看不懂,”阿依红着眼眶,“我阿爸失踪,木呷阿爷也失踪,都跟彝绣有关。”
老爷子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阿依姑娘,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彝绣的事跟我说说。”
“我是文物修复师,对密码、符号这些懂点,说不定能帮你解开线索。”
他指了指阿依的袖口,“还有那红绣线。”
阿依愣了愣,看着老爷子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
她知道,单凭自己,很难查到真相。
“谢谢您,张老爷子。”
阿依吸了吸鼻子,“我跟您说,这一切,都要从十年前说起……”两人坐在胡同口的石凳上,阿依慢慢讲起父亲的事,讲十老的约定,讲那半幅“百鸟朝凤”。
老爷子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偶尔提问,把关键信息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
“这么说,那红绣线和‘百鸟朝凤’,都是线索?”
老爷子听完,若有所思。
阿依点头,从袖口解下红绣线:“这线是我阿爸特制的,木呷阿爷的纸条,说不定跟这线有关。”
老爷子接过红绣线,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看:“这纹路确实特殊,像密码,只是我现在还看不懂。”
“不过没关系,”他把红绣线还给阿依,“我们可以一起查,从木呷老爷子的旧物开始。”
“真的吗?”
阿依眼里燃起希望,“您愿意帮我?”
“当然,”老爷子笑了,“一是帮你,二是我对这彝绣谜局,也挺感兴趣。”
他站起身,拍了拍阿依的肩:“走,先回西合院,把你的‘百鸟朝凤’拿来,我们一起研究。”
阿依跟着老爷子往回走,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她心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点希望。
她知道,这场关于彝绣的谜局,才刚刚开始。
但有张老爷子帮忙,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回到西合院,阿依首奔西厢房,取出那半幅“百鸟朝凤”。
老爷子接过绣品,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你看,这凤身的金线里,红绣线的排列很有规律,”老爷子指着绣品,“跟你那缕线的纹路能对上。”
阿依凑过去看,果然,红绣线的“回”字形纹路,在凤身上连成了一串,像是在拼写什么。
“这就是密码!”
阿依激动地说,“木呷阿爷的纸条,肯定是在提示我看这绣品!”
老爷子点头,眼神亮了:“我们慢慢来,一定能解开。
从今天起,咱们就是查案的搭档了。”
阿依看着老爷子专注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有这位老匠人帮忙,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而那院角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见证这场刚刚开始的“匠人之约”,也预示着更多谜团,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