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子陈琅的电话立刻杀了过来。
你是不是用流量了？他语气像是抓到了窃贼：我刚刚收到提醒，这个月套餐里的20G共享流量用超了！超了200M！你干什么呢？跟你说了多少次！家里的WiFi不够你用么？非要跑出去偷用我的流量？！你知道超出部分扣了多少钱吗？我一手握着湿巾，一手抓着水壶，眼睛还要紧紧追随着四岁的超超。
听到陈琅陡然拔高的质问，心里咯噔了一下。
朗朗，我在淘气堡看着超超，这边WiFi不好，可能不小心……不小心？！我让你带超超，是让放你去玩手机的？0.2G是不多，但这是原则问题！是我的东西，你没资格动！懂么？！不远处，超超因为争抢玩具突然大哭起来。
我心急如焚，对着手机仓促道：我一会儿就去充话费，超超哭了，我先去看看……看什么看！陈琅的声音更加尖厉，我就知道你没专心看孩子！一边偷着我的流量，一边把我儿子晾在一边！张艳秋，你到底有没有责任心？不是亲奶奶到底是不行！1我举着电话，僵在原地。
周围是沸腾的儿童乐园，电话里是继子冰冷的质问，耳边还回荡着孙子不依不饶的哭声。
冰火两重天。
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伺候着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
像个贴身保姆一样带着调皮好动的超超，不敢有一丝松懈。
我用自己的退休金贴补家用，却连0.2G的流量都不能误用。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和他的父亲——我的丈夫陈國冻如出一辙。
理所当然的苛责。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陈國冻模糊的声音：又怎么了？陈琅的声音稍微远了点，带着满腔鄙夷：爸！她说在淘气堡看超超，结果忙着玩手机把我流量用超了！我说她两句，她还不耐烦！超超都在那边哭了！陈國冻接过手机，带着惯常的和稀泥，却字字戳心。
艳秋啊，不是我说你，带孩子的确不能分心。
朗朗的流量他工作要紧，你没事少玩点手机，家里WiFi不够你用么？净给孩子添乱。
添乱。
我站在原地，筋疲力尽，手心还攥着给超超擦汗的湿巾。
嫁给陈國冻时，陈琅刚刚三岁。
为了经营好这个家，我选择不再生育，将继子视如己出。
这些年，我用自己全部的收入和精力来扶持继子。
从学业、事业到成家买房，无一不尽心尽力。
但在这对父子和所有亲戚眼中，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是为了弥补我继母身份的原罪。
原来，这一切，都是添乱。
原来，那0.2G的流量，比我从襁褓开始日夜看护他儿子的辛劳，都重要得多。
超超的哭声更响了。
我对着电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平静地说：0.2G的钱，我赔给你。
一百倍。
还有，从今天起，你儿子的安全，我负不起责了。
你们另请高明吧。
挂断电话。
我走过去，抱起哭花脸的超超，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将他送到淘气堡前台。
你好，麻烦帮忙看管一下陈超超小朋友，他的家长……很快会来接他。
然后，我给陈琅发了一条带定位的消息。
超超在淘气堡前台，你们来接他吧。
心里那片曾经柔软肥沃的土壤，在日复一日的忽视与苛责中，终于被这 0.2G的流量，彻底吸干了最后一丝水分。
寸草不生。
2我刚踏进家门，一个茶杯就砸碎在脚边。
你发那条消息什么意思？陈國冻脸色铁青地指着我的鼻子，超超呢？你把孩子丢哪了？陈琅一个箭步冲上来：问你话呢！你能不能有点分寸？超超要是磕了碰了，我怎么跟他妈妈交代？我平静地绕过碎瓷片，往卧室走。
不是发定位给你们了吗？孩子在淘气堡前台，很安全。
安全？陈琅一把抓住我胳膊，你把我儿子一个人丢在公共场合叫安全？张艳秋，我真是看错你了！超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陈國冻猛地一拍桌子：马上去把超超接回来！现在！立刻！我看着这对暴跳如雷的父子，忽然觉得很好笑。
工作日，我要带孩子、做饭、做家务、洗一大家子的衣服，忙得脚底朝天。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继子要补觉要玩游戏，儿媳林婷要去美甲逛街，陈國冻则嫌儿童乐园太吵闹。
带孩子的责任依然落在我头上。
要去你们自己去。
从今天起，那是你孙子，是你儿子，但不再是我的责任了。
陈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就因为我说了你几句？要是我亲妈在，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你亲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