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暖痕

我是叶棠，今年二十七。

其实好多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的日子啊，就跟我那辆骑了三年的二手电动车一个样——车身早磨出了旧痕，电池也不如刚买时顶用，可真要往前赶，一拧车把，还是能卯着股韧劲儿跑起来。

没法子啊，家境就摆在这里：爹卧病在床这么多年，医药费像座山压着。

去年二十六岁那年，我咬碎了牙，嫁给了同厂那个木讷的技术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像天天浸在凉水里，可我心里那点热乎气，偏偏就没被浇灭。

每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骑着车扎进菜市场，砍价时嘴甜些能省出两毛钱，见着老人拎不动菜篮子，顺手搭把手也不是啥难事。

就那天，真没什么特别的，我刚买好青菜和给爹补身子的排骨，正往家赶，一辆轿车突然变道，差点把我连人带车撞翻！

争执的时候那人蛮不讲理，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我脸上，刚好被路过的福伯撞见——后来才知道，那人是顾家合作方的远亲。

福伯既要平息事端，又说瞧我急得红了脸，说话却爽利不缠人，不像藏奸耍滑的，就把我带回了顾家，说让我留下做“生活陪伴”，专门照拂那位顾时衍的日常。

我攥着兜里皱巴巴的菜钱，指腹都掐白了，脑子里一下子就跳出来爹床头快空了的药盒。

原本都到嘴边的“不”，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究还是变成了轻轻一点头。

刚踏进顾家别墅那会儿，叶棠的手心里就没断过汗。

光看着客厅里擦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她都不敢迈重脚，更别提面对顾时衍——第一次煮粥，她盯着砂锅搅了三回，还是没算准水米比例，端过去时碗沿都在抖。

果然，顾时衍只瞥了一眼，碗就“哐当”砸在大理石台面上，白粥溅得满地都是，他喉间滚出一声沉怒：“连碗粥都煮不明白，留你有什么用？”

叶棠吓得往后缩了缩，指尖掐着围裙角，指甲都泛了白，却没像之前的佣人那样转身就跑——她蹲下去捡碎片时，手指被尖瓷划了道小口子，也只咬着唇没吭声，把碎片拢进纸篓后，又端来一碗温好的粥，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人：“再、再试试好不好？

这次我特意用小碗量了水，比刚才稀些。”

她后来才知道，顾时衍的暴躁里藏着多少慌。

那次收拾书房，她不过是顺手把书架上蒙了灰的旧书挪开擦灰，刚碰到那本烫金封面的《雪国》（他母亲的书），顾时衍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兽，猛地冲过来把书夺过去，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谁让你碰的？

滚出去！”

叶棠被他吼得肩膀一缩，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睛都红了，却没真走——等他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喘气时，她悄悄退到门口，从兜里摸出块干净的软布，踮着脚把刚才碰过的书架角落又擦了一遍，连一点灰印都没留。

还有次他把自己关在卧室一整天，叶棠端晚饭时听见里面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心揪得发紧。

她没敢敲门，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指绞着衣角，忽然想起奶奶以前哄受委屈的自己时，总哼那首《月光光》。

她就小声哼起来，调子有点抖，却慢慢顺了——唱到第三遍时，里面的动静停了；又过了会儿，门“咔嗒”开了道缝，顾时衍站在阴影里，头发乱着，眼底还有红血丝，却没像往常那样赶她，只闷闷地说：“粥……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