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黏稠如墨。
甄铭渊在一条无尽的回廊里狂奔,肺叶像破风箱般嘶哑地抽搐。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脚步声。
沉重、粘滞,不紧不慢,却始终跟在身后,精确地踩着他心跳的节拍。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两侧是斑驳的、不断重复的房门,像一张张沉默讥讽的嘴。
他拐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扇破败的彩色玻璃窗,窗外血红色的月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脚步声骤然逼近,几乎贴到了他的后颈。
他猛地回头——
“——甄铭渊!”
一声声呼喊将他从深渊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甄铭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眼前是飞驰而过的单调景色和汽车内饰。他正坐在副驾驶座上,阳光有些刺眼。
“做噩梦了?”开车的陶鹏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惯有的、略显夸张的笑意,“这一路睡得,跟打仗似的。”
后座传来寇奇粗声粗气的调侃:“肯定是想到要见我们,激动得灵魂出窍了!”
甄铭渊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梦里那跗骨之蛆般的寒意。“到了?”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快了,”陶鹏用下巴点了点前方,“看见那片灰色的屋顶没?麓湖别墅区,咱们这次的‘世外桃源’。”
甄铭渊顺着方向望去,远处山坳里,一片灰扑扑的混凝土建筑群如同巨兽废弃的骨架,沉默地匍匐在初秋的阳光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感压上心头。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陶琳紧靠着车窗,脸色和她白色的耳机线一样苍白。而寇奇则挥舞着手机,嘴里骂骂咧咧:“操,信号格快见底了!鹏哥,你找这地方可真够绝的!”
“绝就对了!”陶鹏声音高亢,“就是要彻底告别那些狗屁倒灶的工作邮件!你裸辞都能潇洒,关几天手机算什么?铭渊好不容易休年假,琳琳也请了假,咱们这群老友,得玩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甄铭渊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梦里面那条无尽的回廊,和车窗外那片迅速逼近的、迷宫般的别墅轮廓,在某一瞬间,诡异地重叠了。
轮胎碾过坑洼,车身轻轻颠簸了一下。
像命运的齿轮,无可逆转地扣入了下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