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吹得美院教学楼外的梧桐叶沙沙响，碎光透过叶隙落在地面，
拼出斑驳的图案。苏晚蹲在花坛边，指尖捏着支折断的天蓝色油画棒，
正低头给一只瘸了前腿的三花流浪猫搭临时小窝——她从画室偷拿了张废素描纸，
折成小小的纸箱，又撕了点棉花塞进去，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
腕间银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发出“叮铃”的细碎声响。发尾用根珍珠发圈松松挽着，
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风撩得贴在唇角，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还没来得及把碎发别到耳后，身后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着男生们打闹的笑骂，
像阵旋风似的刮过来。“让让让让，别挡道！”粗粝的男声带着不耐烦，
苏晚刚想往旁边挪半寸，后背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手里的油画棒“啪嗒”掉在地上，
还没等她弯腰去捡，一只黑色运动鞋就碾了上来——鞋边沾着的泥土，
不仅压得油画棒变了形，还蹭在了她米白色的帆布鞋尖上，像朵突兀的灰渍。
苏晚这才缓缓抬头。撞她的是个高个子男生，穿着oversize的黑色连帽衫，
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截泛红的耳尖。他眉骨很高，
眼尾微微下垂，眼神往下扫的时候，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凶劲，可苏晚却注意到，
他攥着卫衣绳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像是有点慌。是陆燃。
美院和体育学院就隔了一条梧桐路，没人不认识陆燃。篮球校队的主力前锋，
听说高中时就因为替同学出头打架被记过好几次，
到了大学也没收敛——上周还在食堂把插队的理工学院男生按在桌子上，
最后是辅导员来了才拉开。典型的“校霸”配置，走在路上，连高年级的学长都要绕着他走。
苏晚的目光从变形的油画棒移到鞋尖的泥印上，没生气，只是轻轻蹙了下眉，声音软乎乎的，
像浸了温水：“同学，你踩到我的东西了。”陆燃本来还因为队友催着去网吧开黑，
心里揣着股燥意，被这声“同学”喊得愣了半秒。他低头，看见女生蹲在地上，
指尖沾着点鹅黄色的颜料，米白色鞋子上那团泥印格外扎眼，而自己的鞋边，
正压着半截天蓝色的油画棒——那颜色亮得晃眼，像他上次在操场看的晚霞。
他心里莫名有点发慌，刚才那点烦躁像被戳破的气球，“嘶”地一下就泄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却还是硬邦邦的，像在强装镇定：“没看见。
”“哦。”苏晚应了一声，伸手去捡那截被踩得扁扁的油画棒。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
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碰到地面的时候，陆燃又看见她腕间的银镯子，随着动作晃了晃，
叮铃的声儿钻进耳朵里，有点痒。他忽然想起刚才撞她的时候，
手背碰到她后背的触感——软乎乎的，像碰了团晒过太阳的棉花，还带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
“喂，”陆燃开口，自己都没察觉语气松了点，“你那鞋……要不我赔你一双？
”苏晚捡完油画棒，抬头冲他笑了笑。她的眼睛很亮，眼尾有点微微上挑，
笑的时候右脸颊会露出个小小的梨涡，像盛了颗糖。“不用啦，擦擦就好。”她说着，
从帆布包里掏出包纸巾——包装是淡粉色的，印着小雏菊——蹲下来轻轻擦着鞋尖的泥印。
她擦得很慢，拇指轻轻蹭过帆布面，像在照顾什么易碎的宝贝。陆燃站在旁边，
看着她低头的样子，发顶的碎发被阳光照得有点发亮，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慢了下来。
他身后的队友还在起哄：“燃哥，这妹子看着挺软啊，你刚才怎么不温柔点？
”陆燃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凶巴巴的：“闭嘴！再吵我不去了。”队友们立刻闭了嘴，
挤眉弄眼地互相使眼色。等苏晚擦完鞋，站起来的时候，陆燃还站在原地没走。
她看了他一眼，把那截变形的油画棒放进包里，又从里面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指尖轻轻碰到他的指腹：“你的鞋边也脏了，擦擦吧。”陆燃盯着她递过来的纸巾，白色的，
还带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接过来，
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凉丝丝的，像碰了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他胡乱擦了擦鞋边，
然后把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手里，直到指缝里渗出汗，也没舍得扔。“走了！
”他跟队友说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快了点，像在逃。走了两步，
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晚又蹲回了花坛边，正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摸三花的头，
猫咪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呼噜”的声儿。陆燃的耳尖又红了，他赶紧转回头，
大步往前走，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地跳个不停。之后的几天，
陆燃总能“偶遇”苏晚。第一次是在图书馆。
他本来是被室友硬拉来占座的——室友要考四六级，非说图书馆学习氛围好。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掏出手机准备玩游戏，就看见斜对面的女生正在低头看书。
米白色的针织衫，珍珠发圈，还有腕间的银镯子——是苏晚。她看得很认真，
手指偶尔会轻轻划过书页，指尖在重点句子下面顿一下。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了层浅金色，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染了层温柔的滤镜。
陆燃本来想点开游戏，结果目光黏在她的侧脸上，移不开了。他看了十几分钟，
直到室友戳了戳他的胳膊：“燃哥，你看啥呢？魂都飞了。”陆燃猛地回神，耳尖有点发烫，
赶紧把目光移到桌上的书——那是本《篮球战术分析》，他翻了三页，
还停在第一页的标题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虚：“没看啥，看题呢。
”室友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又瞥了眼斜对面的苏晚，了然地笑了：“哦～看‘题’呢。
”陆燃瞪了他一眼，把书翻得“哗啦”响，
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苏晚低头看书时，垂在脸颊边的碎发。第二次偶遇，
是在食堂。中午吃饭的人多，队伍排得老长。陆燃跟着队友排队，
心里还在想早上没看到苏晚，有点失落。突然，前面有人退了一步，撞到了他的胸口。
他正想皱眉，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后面有人。
”是苏晚。她手里端着个白色的餐盘，里面只有一份清炒青菜、一碗小米粥，
还有个小小的豆沙包——看起来吃得很清淡。她抬头看见是陆燃，眼睛亮了一下，
像星星落进了眼底，笑着说：“好巧啊，又遇到你了。”陆燃看着她的笑，
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不爽全没了，只剩下慌乱。他僵硬地点点头：“嗯，巧。”排队的时候，
苏晚突然转头问他，声音压得有点低，像在说什么小秘密：“你是体育学院的吧？
我上次听我室友说，你们学院有个篮球打得特别好的，叫陆燃，是不是你啊？
”陆燃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耳朵瞬间就红了，连脖子都有点发烫。他故意板着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嗯，是我。
”“哇，”苏晚的眼睛里带着点崇拜，亮晶晶的，“我室友说你上次比赛的时候，
最后一个压哨三分球超帅的！可惜我那天要赶画稿，没去看。”被人这么直白地夸，
陆燃还是第一次。他感觉脸颊烫得厉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餐盘边缘，指节都泛白了，
嘴里却还是硬邦邦的：“还行吧，常规操作。”轮到苏晚打饭的时候，
食堂阿姨看着她清瘦的样子，多给她舀了一勺青菜：“小姑娘多吃点，别饿着。
”苏晚笑着说了声“谢谢阿姨”，声音甜得像蜜。她端着餐盘转身，
对陆燃说：“那我先找位置啦，再见。”“再见。”陆燃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才收回目光。打饭的时候，
他鬼使神差地跟阿姨说：“多来一勺青菜。”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陆燃，
今天转性了？平时不都要双份红烧肉吗？”周围排队的男生也跟着笑，陆燃的耳尖更红了，
他咳了一声：“少废话，打就行。”他端着餐盘找位置的时候，特意选了苏晚斜后方的座位。
他看着苏晚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偶尔夹一筷子青菜，心里软乎乎的——原来她不爱吃肉啊。
第三次偶遇，是在篮球场。陆燃他们队在训练，正午的太阳有点烈，晒得地面发烫。
休息的时候，他坐在场边的台阶上喝水，拧瓶盖的手都有点抖——刚才练折返跑的时候，
他满脑子都是苏晚，差点撞在篮板上。无意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突然顿住了——苏晚坐在最前排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画板，正在画画。
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到膝盖，风吹过来的时候，裙摆轻轻晃，
像朵飘在台阶上的云。她画得很专注，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球场，眉头轻轻蹙着，
像是在琢磨什么，然后又低头飞快地在画板上涂几笔。陆燃的心跳突然变快了。
他把水瓶往旁边一放，站起身，拍了拍队友的肩膀：“再来一组对抗赛。
”队友愣了：“燃哥，刚休息五分钟啊，不累吗？”“不累。”陆燃说着，
已经走到了球场中央。他今天打得格外卖力，平时他很少会刻意耍帅，
今天却频频起跳扣篮——每次扣完，他都会下意识地往观众席看一眼。苏晚果然在看他。
她放下画笔，冲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笑，阳光落在她的笑眼里，晃得陆燃心跳漏了一拍。
有次他跳起来抢篮板，没注意身后的队友，被球砸到了胳膊。“嘶”地一声，他皱了皱眉，
刚想揉一下，就看见一道浅蓝色的身影跑了过来。“你没事吧？”苏晚递过来一瓶水，
还有张纸巾，声音里带着点担心，“刚才那下好像很疼。
”陆燃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是常温的，不是冰的——心里突然暖了一下。他接过水，
摇了摇头：“没事，小伤。”“让我看看。”苏晚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她的指尖很凉，碰到他发烫的皮肤时，陆燃像被电到了一样，瞬间僵硬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按了按，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
“好像有点红了，”苏晚皱了皱眉，“等下训练完，记得用冰袋敷一下，不然会肿的。
”“嗯。”陆燃的声音有点哑，他不敢看苏晚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她的裙摆，“谢谢你。
”“不客气。”苏晚笑了笑，转身走回观众席。陆燃看着她的背影，
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好像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慌。训练结束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