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调令惊魂国庆节第三天,滨海市下起了秋雨,不大,但又冷又黏,跟人心一样,
潮乎乎的。我,陆泽,盛华集团华东大区总监,正被这股潮气包裹着,
坐在二十八楼的人事总监办公室里,盯着面前那份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调令。“非洲大区,
市场开拓副总经理。”“年薪,税前,二十八万人民币。”我甚至把那几个零来回数了两遍,
生怕是自己眼花了。没花。就是二十八万。人事总监张姐,
一个在盛华干了快二十年的老江湖,此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她的指尖,在名贵的紫檀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陆总,
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我把那份调令,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推了回去。动作很慢,像是在推开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张姐,麻烦你,帮我办离职。”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
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可是……”张姐急了,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嗓门,
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陆总,您现在的年薪是288万,还不算年底分红和期权。
这次调动虽然……虽然离谱了点,但新来的顾副总裁,他可能只是想……”“想什么?
”我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得掉渣的笑。“想让我滚蛋?那他现在如愿以偿了。
”张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惋惜,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她没再劝,默默打开电脑,调出离职流程的表格。办公室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每一个字符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射穿我九年的青春。九年。我陆泽,
从一个拎着包跑业务的愣头青,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我带的团队,二十四个人,
个个都是虎狼之师。去年,我们刚啃下了瑞科集团那个硬骨头,签了8.8个亿的单子,
整个集团都为之震动。我以为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现在,那个空降才半个月的顾副总裁,
顾凯,用一份调令告诉我,我的未来,在非洲,拿着我过去十分之一的薪水。我摸出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找到我的助理小雅。“把我办公室的东西收拾一下,私人物品都装箱,
其他的,该销毁的销毁。”信息刚发出去,小雅的电话就跟催命符一样追了过来。“陆总!
您真的要走啊?!”电话那头,小雅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
“我刚才听财务部的人在那嚼舌根,说您……您要辞职?我不信!”“嗯。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滨海市的地标建筑“擎天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消息传得比病毒还快。
”“可是为啥子啊?!”小雅急得连家乡的方言都飚了出来。“您前天开会还说,
要带着我们拿下整个江南市场,您说今年的目标是10个亿,您说……”“计划,
没有变化快。”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比哭还难看。“你们好好干,跟着新领导。
”“新领导?您是说那个姓顾的?”小雅的声音瞬间降到了冰点,充满了厌恶。“陆总,
是不是因为那份调令?我听说了,他们要把您……把您发配到非洲去?”我没吭声,
算是默认了。“这不公平!”小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您去年拿下瑞科那个8.8亿的项目,黎叔前老板,
集团总裁黎向东在年会上怎么夸您的?您带着我们这帮人,用三年时间,
把华东大区从倒数第一干成了集团的王牌!凭什么他一个新来的就能这么搞您?!”“小雅。
”我打断她,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职场,从来就不是讲公平的地方。它是个斗兽场,
只有选择,没有对错。我选择离开,就这么简单。”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玻璃上,
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我的脸在雾气后变得模糊不清。手机又开始震动,
这次是我的心腹大将,销售总监老马。“阿泽,搞啥子名堂?”老马的声音压得很低,
背景音里还有客户的寒暄声,他显然是找了个角落偷偷打给我的。“我刚从客户那边出来,
就听到风声,说你要走?”“嗯,打算换个赛道。”“换个屁的赛道!”老马明显不信,
直接爆了粗口。“阿泽,咱们俩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你撅个屁股我都知道你拉什么屎。
上个月你还在跟我画明年的战略大饼,怎么突然就要撂挑子?是不是顾凯那个龟儿子搞的鬼?
”我沉默了几秒。“老马,别瞎说。”“我还瞎说?”老马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整个公司现在谁不晓得,顾凯那小子,仗着自己是董事长夫人那边的亲戚,
空降过来半个月,眼睛就一直往你那位置上瞟。他那套所谓的‘精细化管理’,
把市场部搞得乌烟瘴气,业绩直线下滑了30个点,总部那边早就有人不满了。
现在拿你开刀,不就是想找个替罪羊,转移视线吗?”“老马。”我深吸了一口烟,
烟雾呛得我喉咙发紧。“少说这些,对你没好处。”“老子不怕!”老马几乎是吼出来的。
“阿泽,你走了,我们这帮兄弟怎么办?这个团队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你走了,我们……”“会有新的领导。”我掐灭烟头,把它摁在冰冷的窗台上,
像是在摁灭自己心里最后一点火星。“你们都是职场上的老油条了,该怎么做,心里门儿清。
”“可是阿泽……”“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我狠心挂断了电话,不敢再听下去。
我怕自己会动摇。2 暗流涌动我看着通讯录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九年的时光,
像一部快进的电影,在眼前一帧帧闪过。第一次签下百万订单时,
我激动得在KTV里吼了一整夜的《海阔天空》。第一次带团队时,
我紧张得连续一个星期都睡不着觉,枕头边上全是关于管理的书籍。
第一次拿到集团年度最佳团队奖时,我抱着奖杯,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哭得像个傻子。
这些,都过去了。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我的秘书李雪探进半个脑袋,
表情复杂得像一幅抽象画。“陆总,顾副总裁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他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您‘掰扯掰扯’。”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下午三点半。
“告诉他,我在办离职,没空。”“可是陆总……”李雪一脸为难,嘴唇都快咬破了。
“顾总说,如果您不去,他就亲自过来‘拜访’您。”我冷笑一声,
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那就让他来。”李雪像是得了特赦令,转身就溜了。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顾凯那张我极其厌恶的脸出现在门口。
四十出头,一身高定西装,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像戴了个头盔。
脸上挂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人看了就想给他一拳。“陆总监,这是闹情绪,
要走人啊?”顾凯径直走到我的办公桌前,一屁股拉开我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
一副这里他才是主人的架势。“何必这么冲动呢?年轻人,要沉得住气嘛。”“顾总说笑了。
”我依然站在窗边,连身子都懒得转过去。“是您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而已。”“选择?”顾凯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陆总监,你觉得去非洲发展,委屈你了?那可是集团未来五年重点开拓的新兴市场,
遍地都是黄金,充满了机遇。”“充满机遇的新兴市场,年薪28万?”我终于转过身,
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他。“顾总,你觉得我是傻子,还是你觉得你自己特别聪明?
”顾凯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陆总监,你这话说的,
薪资嘛,都是可以谈的嘛。再说,你在国内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久,都快生锈了,换个环境,
挑战一下自己,不好吗?”“不好。”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所以我选择离职。
”“陆泽,不要这么不知好歹。”顾凯站了起来,踱步到我面前,比我矮了半个头,
却努力想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你在公司九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前途无量啊!
就因为一次正常的工作调动,就要撂挑子不干,你不觉得可惜吗?”“可惜?”我笑了,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笑得顾凯脸色发青。“顾总,你空降过来才半个月,
可能对情况还不太了解,我帮你捋一捋。”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
去年我为公司创造的净利润是8.8个亿。”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今年前三个季度,
在市场整体下行的情况下,我的团队完成了5.2个亿。”我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
我带的团队,连续三年,是整个盛华集团的业绩冠军。”我收回手,插进裤兜,微微前倾,
盯着他的眼睛。“现在,你告诉我,我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
你开出的条件是年薪28万,去鸟不拉屎的非洲。顾总,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个逻辑,
它在哪儿?”顾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张假笑的面具终于被我撕碎了。“陆泽,
你这是在质疑公司的决策?”“我不是在质疑公司的决策。”我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他耳朵里。“我是在质疑你的动机。”我往前又逼近了一步,
几乎和他脸贴脸。“你来公司半个月,第一件事,调整组织架构,把市场部搞得鸡飞狗跳。
第二件事,把我团队里的核心成员,用各种理由调离岗位。第三件事,
就是给我下这么一道调令。”我盯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的眼角,冷笑道:“顾总,
你说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好,你猜,我信吗?”“陆泽!”顾凯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注意你的态度!我是集团副总裁,你只是一个大区总监!
”“是,你是副总裁。”我平静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但很可惜,
从我递交辞职申请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的下属了。所以,请你,从我的椅子上,
滚起来。”顾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帕金森。
“你……你……”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陆泽,你会后悔的!
”他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狠话,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
猛地回头,眼神阴冷地盯着我。“别以为黎叔还能保你,他现在,自顾不暇!
”门被他“砰”的一声巨响甩上,震得天花板上的灰都往下掉。我脱力般地靠在办公桌上,
闭上眼睛,深呼吸。黎叔,集团总裁黎向东。一手把我从新人提拔起来的恩师。
顾凯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黎叔出事了?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我大学同学兼死党,
现在在顶级投行做事的赵明。“阿泽,听说你要从盛华滚蛋了?”赵明永远是这么直接,
开门见山。“真的假的?”“消息传得比火箭还快。”我苦笑,“真的。
”“你脑子被门夹了?”赵明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年薪288万,
手握集团最肥的华东大区,这个位置多少人挤破头都够不着,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有些事,不是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尊严问题?”赵明追问。
“昨天咱们几个喝酒,你还在吹牛逼,说黎叔准备提你当副总,今天你就跟我说你要辞职?
”“升副总?”我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谁跟你说的?”“黎叔啊。
”赵明理所当然地说。“上周五我们一起打高尔夫,他亲口说的。说你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
明年集团换届,你肯定能进决策层。怎么,他老人家没跟你透过风?”我的心,
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黎叔确实没跟我说过这事。但如果赵明说的是真的,
那顾凯突然对我下死手,就完全说得通了。这是釜底抽薪,断了黎叔的左膀右臂!
“黎叔现在在哪儿?”我急忙问。“你不知道?”赵明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国庆前一天他就飞瑞士了,说是去谈一个重要的并购案,董事会那边催得急,
要待小半个月。怎么,他没告诉你?”“没有。”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里。“他什么时候回来?”“按计划是下月初。
但是我听说……算了,不该我说的我就不说了。”赵明欲言又止。“阿泽,
我只能提醒你一句,你这个时候辞职,时机非常不对劲。盛华内部,可能要变天了。
”“什么意思?”“行了,别问了。”赵明叹了口气,“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吧,这潭水,
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3 离职风暴挂了电话,我彻底陷入了沉思。
黎叔被支去瑞士谈并购,顾凯趁机对我下手,还放出话来说黎叔“自顾不暇”……这一切,
绝对不是巧合。下午五点,人事部的离职手续办得七七八八了。
我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小雅已经把我的私人物品都用纸箱装好了,
眼眶红得像兔子。“陆总,这是您的东西。”小雅把一个箱子推到我面前,声音哽咽。
“还有这些重要的文件,我都分类整理好了。”“谢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说句“以后好好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陆总……”小雅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急切地说:“您能不能再等等?等黎叔回来再说?黎叔那么器重您,
他肯定不会让您就这么走的!”我摇了摇头,抽回手。“来不及了。”“为什么?
”小雅急了。“您就等黎叔回来,把事情跟他说清楚,说不定……”“小雅,有些事,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打断她,拎起箱子。“行了,别说了,早点下班吧。”送走小雅,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从黄昏坐到天黑。这九年的点点滴滴,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喂?”“是陆泽,陆总监吗?
我是集团法务部的陈律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女人声音。“有件事,
需要跟您最后确认一下。”“什么事?”“关于您离职后的竞业协议。按照您签署的合同,
您两年内不得从事与本集团有竞争关系的任何行业,不得加入任何竞争对手公司,否则,
您需要支付高达一千万的违约金。”“我知道。”我打断她,“这些条款,
我签的时候都看清楚了。”“那就好。”陈律师的声音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另外,
顾副总裁特别交代,您手上所有的客户资源,必须在离职前,全部、无遗漏地交接完毕。
户的详细信息、项目所有进展、所有合同细节……”我冷笑一声:“顾总还真是心细如发啊。
”“这是公司的规定。”陈律师继续用她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说。“还有,
关于您的年终奖和已经授予的期权……”“等等。”我心里猛地一沉,打断她。
“年终奖和期权,怎么了?”“按照公司规定,主动离职的员工,不享受当年的年终奖。
您账户上已经授予但未到行权期的期权,也将由公司无偿收回。”“这不合理!
”我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声音陡然拔高。“我的期权是根据过去几年的业绩考核授予的,
是我的合法劳动所得,凭什么无偿收回?!”“陆总监,这是公司的制度,白纸黑字,
您签过字的。”陈律师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念一份天气预报。“如果您有异议,
可以随时通过法律程序,向公司提起诉讼。”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
跟她争辩毫无意义,这一定是顾凯授意的。“我的那些期权,按当前市值,值多少钱?
”“我帮您看一下……嗯,按照上个交易日的收盘价计算,大约是……八百万人民币。
”八百万!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干了九年,用血汗换来的八百万,就这么被他们一句话,
轻飘飘地抹掉了?“好,我知道了。”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明天上午九点,请您到公司,完成最后的交接手续。”挂了电话,
我再也控制不住,狠狠地把手机砸向对面的沙发。顾凯,你真够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晚上十点,我拖着一个装满私人物品的箱子,像一条丧家之犬,
走出灯火辉煌的盛华集团大厦。滨海市的夜晚,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
把整个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可这一切的繁华,都与我无关了。我站在路边,
看着呼啸而过的车流,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手机又响了,是我老婆,
许婧。“老公,你怎么还没回来呀?是不是又在加班?”许婧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带着一丝担忧。“没,没加班,马上就到家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你声音不对劲。”许婧一下就听出来了,她的听觉比警犬还灵。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工作上的事?”“没事,就是……有点累。”“陆泽,
我们结婚五年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许婧的声音瞬间严肃了起来。
“你每次有天大的事都说‘有点累’。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我沉默了,
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冰冷的金属触感穿透衣衫,让我打了个哆嗦。最终,我还是决定告诉她。
“我辞职了。”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安静了足足有十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辞……辞职?”许婧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仿佛听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消息。“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我说,我辞职了。”我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
砸在自己的心上。“今天刚办完手续。”“为什么?!”许婧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
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疯了吗?!年薪288万,大区总监!你说辞就辞了?!”“婧婧,
你听我解释,等我回家再说,好吗?”“不行!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说清楚!
”许婧的情绪彻底失控了。“陆泽,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房贷还有520万没还?!
你知不知道你妈的心脏病,每个月的药费就要三万块?!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吗?!”最后一句话,像一颗原子弹,
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整个人都懵了,世界在我眼前开始旋转。“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许婧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
“今天下午刚去医院拿的报告!本来想等你回来,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结果呢!
结果你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吓’!你告诉我你辞职了?!陆泽,
你让我们娘儿俩以后怎么办?!”我靠在冰冷的护栏上,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老婆,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在发抖,语无伦次。“你别说了。
”许婧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遥远。“你回来再说。”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4 家庭危机我站在深秋的冷雨中,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心,也跟着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我该怎么跟许婧解释?说我为了所谓的尊严,
放弃了288万的年薪?说我被新来的上司穿小鞋,一气之下裸辞了?这些理由,
在520万的房贷面前,在每个月三万块的医药费面前,在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面前,
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和不负责任。晚上十一点,我推开家门。许婧穿着睡衣,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眼睛红肿着,显然已经哭了很久。“婧婧……”我走过去,
想抱抱她,却被她用力地推开了。“说吧。”许婧看着我,眼神陌生得让我心慌。
“为什么辞职?给我一个理由。”我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把事情的经过,从顾凯空降,
到那份去非洲的调令,再到我决定辞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就因为这个?”许婧听完,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就因为他要调你去非洲,年薪降到28万,
你就辞职了?”“不然呢?”我反问,“难道我真的要去非洲?”“你当然可以不去!
”许婧的声音又提了起来。“你可以跟黎叔打电话申诉!你可以拖着,等黎叔回来再做决定!
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你把这个家当成什么了?!”“我不是冲动!”我试图解释。
“顾凯这是在逼我走,就算我不去非洲,他也会有别的办法来恶心我,羞辱我!
我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那你就这么走了?”许婧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了。“九年的心血,
8.8个亿的业绩,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了?陆泽,你告诉我,你这九年,吃的那些苦,
受的那些罪,都喂了狗吗?!”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你还记得吗?
当年你为了签下第一个大单,在客户公司楼下,顶着四十度的高温,等了整整一个星期!
”许婧哭着说,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的心上。“你还记得吗?
那年你妈做心脏搭桥手术,你一边在医院陪床,一边还要用笔记本电脑跟客户开视频会议!
你还记得吗?你为了这份工作,有多少个生日、纪念日,甚至春节,都没有回家?现在,
你就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了?”“我没有放弃!”我也激动了起来,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这么窝囊地干下去了!”“只是什么?”许婧打断我,
也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只是受不了别人的刁难?只是受不了那点委屈?陆泽,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换个公司,就没有这些勾心斗角了吗?天下乌鸦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