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卖了。为了半袋快要发霉的糙米。买家是隔壁村的张屠户，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
据说打死了两任老婆。交易时间，明天一早。这是我醒来后，从脑子里那些破碎的记忆里，
拼凑出的全部信息。心跳得像一面破鼓，槌槌都砸在肋骨上。
手心里的汗把身下垫着的干草都浸得发黏。我叫林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农业大学博士，
主攻植物基因改良和无土栽培。三个小时前，我还在我的无菌实验室里，
为一种新型耐寒土豆的成功而兴奋。而现在，我躺在这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
成了另一个林晚——一个十六岁的、爹娘刚在饥荒里饿死、被亲大伯卖掉换粮的古代孤女。
门外传来我大伯母刻意压低的、尖利的声音。“老三家的那个病秧子怎么办？
明天一起送过去？”“送什么送！张屠户只给了半袋米，买的是大的。那个小的，赔钱货，
送过去还得倒贴一口吃的，养两天饿死拉倒！”这是我大“善”人，林大山的声音。
我那个五岁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弟弟，林安，此刻正躺在我身边，因为高烧，
呼吸微弱得像只快死的猫。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愤怒，然后是极致的冷静。
我不能死在这里。林安也不能。我挣扎着坐起来，身体虚弱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记忆里，
这具身体已经饿了至少三天。我摸索着，想找点什么。水，或者能吃的东西。
指尖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脖子上挂着的一块小小的玉坠，墨绿色，
雕着一片简单的叶子。这是原主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我把它攥在手心，
粗糙的边缘划破了我的指腹。一滴血渗了出来。血珠精准地落在了玉坠上。瞬间，
那块玉坠变得滚烫，一道绿光闪过，我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意识一阵恍惚。再睁眼时，
我愣住了。眼前不再是昏暗的茅草屋。这是一片大约一亩大小的黑土地，
肥沃得仿佛能捏出油来。土地中央，有一口小小的泉眼，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水汽氤氲，
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栋小小的木屋。我这是……又穿越了？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随身空间。小说里写烂了的，穿越女的标配金手指。
我冲到那泉眼边，捧起一捧水。水入口，清甜甘冽，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竟然减轻了许多。这水有奇效！我又惊又喜，心脏狂跳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我推开小木屋的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几个布袋。
我打开一个，眼睛瞬间亮了。半袋饱满的、颗粒分明的……水稻种子。还有一个袋子里，
是白菜、萝卜和黄瓜的种子。我抓着那几袋种子，手都在抖。
作为一个把论文刻进DNA里的农学博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生路。意味着活下去的资本。我没有犹豫，立刻在黑土地上规划出一小块区域，
将一小部分白菜和萝卜种子种了下去，然后用泉水浇灌。做完这一切，我的意识回归身体。
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白。时间不多了。我立刻做出决定。跑。带着弟弟，
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去哪不知道，但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我俯下身，
轻轻摇晃着滚烫的弟弟。“小安，醒醒。”他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姐……我饿……”我把手指上刚刚被玉坠划破的伤口凑到他嘴边。“舔一下，快。
”他顺从地舔了舔。奇迹般地，他混乱的眼神清明了一点，精神似乎也好了些。我扶起他，
给他穿上唯一的、打满补丁的薄袄。“小安，听姐姐说，我们得离开这里。”“去哪？
”“去一个有饭吃的地方。”我背起他，他轻得像一片羽毛。我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往外看。
大伯家静悄悄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拉开门栓，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家”，没有一丝留恋。我背着弟弟，
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01夜路比想象中更难走。荒草，碎石，还有不知名的虫鸣。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跑。这是唯一的路。村子在山坳里，想去别的镇上，要么走官道，
那肯定会被大伯他们追上；要么，就翻过这座山。记忆里，山里有野兽。但野兽，
总比人要好对付。林安在我背上，已经又睡了过去。他的呼吸依旧很烫。我不敢停，
也不能停。体力在飞速流逝，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不知跑了多久，
身后传来了模糊的叫骂声。“那个贱丫头跑了！”“给我追！别让她跑了！”是大伯的声音。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醒了。我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拼命往更深的山林里钻。
灌木划破了我的脸和手臂，火辣辣地疼。天色已经大亮。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脚下一滑，我整个人顺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把林安紧紧护在怀里。天旋地转。等停下来时，我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万幸，
我和林安都没事。我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隐蔽的凹地，上面有茂密的树丛遮挡，不走到跟前，
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我刚松了口气，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警惕地看向血腥味的来源。不远处，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穿着一身黑衣，
已经和泥土融为一体。背上插着一支箭，周围的土地都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是个死人？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赶紧离开。但随即，我看见他的手动了一下。还活着。救，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我，一个来历不明的重伤男人，是个巨大的麻烦。可那股血腥味，
和那支明晃晃的箭，又让我无法坐视不理。我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我将他翻过来。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二十岁上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即便此刻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也难掩其俊朗。只是这英俊的脸上，此刻没有半点血色。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还存在。是个烫手山芋。可看着怀里同样生死一线的弟弟，
我忽然觉得，多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咬咬牙，
决定把他先拖到更隐蔽的地方。幸好附近就有一个小山洞，洞口被藤蔓遮着，很不起眼。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和林安一起弄进山洞。外面追赶的声音渐渐远了。
他们应该暂时没找到这里。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山洞里很安全，但问题也接踵而至。
食物，水，药品。我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个人，感觉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我心念一动，
进入了空间。惊喜地发现，不过是外面几个时辰的功夫，我种下的白菜和萝卜，
竟然已经长出了巴掌大的叶子！这泉水的催生效果，简直逆天！
我毫不犹豫地摘了几片最嫩的白菜叶子，又取了一葫芦泉水。回到山洞，
我先把泉水喂给林安。然后，我转向那个男人。他的伤口很深，拔箭是个技术活。
我没有工具，也没有药品。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我撕下自己的衣角，清洗干净，
然后深吸一口气，握住了箭杆。“对不住了。”我用力一拔。“噗嗤”一声，
箭头带出一股黑血。男人在昏迷中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我赶紧用布条死死按住伤口，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涌。这样下去不行，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情急之下，我将泉水直接倒在了他的伤口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血流不止的伤口，
在接触到泉水后，流血的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变慢了，最后，彻底凝固了。我松了口气，
瘫坐在地上。总算是，暂时都保住了。我把白菜叶子在嘴里嚼碎，一点一点喂给林安。
做完这一切，我自己也几乎虚脱。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啃着剩下的白菜叶。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吃的第一口食物。清甜，带着生的土腥味。是活着的味道。夜里，
山风呼啸。我把林安和那个男人拖到山洞最里面，用枯草盖在他们身上。我不敢睡，
靠在洞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后半夜，那个男人醒了。他在黑暗中睁开眼，
那双眼睛像狼一样，锐利，冰冷，充满了警惕。我们对视着。山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02“你是谁？”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救你的人。”我的声音很平静。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闷哼了一声。“别动，伤口刚止住血。
”他审视着我，目光锐利得像刀子。“这是哪？”“后山的一个山洞。”“你救了我？
”“是。”他沉默了。山洞里只剩下风声，和他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失忆。真是小说里最经典的桥段。我不知道他是真失忆，
还是在试探我。“你叫什么，从哪来，为什么会受伤，都忘了？”“忘了。”他闭上眼，
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想，但最终还是徒劳。“我叫林晚，这是我弟弟林安。
我们……也是逃难的。”我半真半假地说道。他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一个失忆的、来历不明的男人，一个带着弟弟逃亡的孤女。我们成了临时的盟友。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在这个小山洞里安顿了下来。我叫他“阿尘”，
因为是在尘土里发现他的。他默认了。阿尘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泉水不仅治好了他的外伤，
似乎也在调理他的内里。不过三天，他就能下地行走了。而林安，在泉水和食物的滋养下，
高烧也退了，精神一天天好起来。空间里的蔬菜，长势喜人。第一批萝卜已经有拳头大了。
我每天的日常，就是进空间种地、收菜，然后出来做饭。阿尘则负责山洞的安全，
以及处理一些我做不来的体力活。他用石头和树枝加固了洞口，
又在附近设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居然还真让他抓到了一只野鸡。我们升了火，烤了那只鸡。
金黄的鸡油滴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香四溢。我和林安都馋得直流口水。
阿尘把最大的一块鸡腿撕下来，递给我。我愣了一下。“你吃吧，你伤重。”他没说话，
又把鸡腿往我面前递了递。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火光下，似乎有了一丝温度。我没再推辞。
这顿烤鸡，是我们逃亡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吃完饭，林安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山洞里很安静。阿尘坐在火堆旁，擦拭着他从不离身的一柄短刀。那刀不知是什么材质，
即便在昏暗的火光下，依旧泛着森森寒光。“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突然说。
我心里一沉。这也是我一直在担心的问题。山洞只能暂避一时，大雪封山之前，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过冬的地方。而且，我大伯那家人，也不会轻易放弃。“我知道。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我摇摇头。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带着一个孩子，
还有一个“累赘”，我能有什么打算？能活一天，算一天。他看了我一眼，
似乎看穿了我的无助。“往山里走，山脉深处，有一片废弃的村落。那里应该能落脚。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顿了一下。“……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
”又是这种该死的失忆设定。但我别无选择，只能信他。第二天，我们便收拾好仅有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