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三十岁在写字楼里拼KPI，我三十岁在黄土地上闻鸡粪。别笑，这味儿，一年六千万。
我叫秦筝，我们这十里八乡最会养鸡的女人。我的“凤鸣禽业”不是小打小闹，
从孵蛋、养殖到分割出口，一条龙玩得明明白白。我让上百户乡亲的玉米地变成了金饭碗，
也把自己养成了一块人人眼馋的肥肉。我以为我的王国固若金汤，
直到那张烫金的收购意向书，像一道催命符，拍在了我的办公桌上。1我的王国，
坐落在生我养我的这片黄土地上。清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整个“凤鸣禽业”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准时轰鸣起来。鸡舍里，
数万只母鸡咯咯哒哒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传送带将一枚枚温热的鸡蛋送往分拣车间。
一部分贴上“凤鸣优选”的标签，
准备送往城里的大超市；另一部分则被送进恒温恒湿的孵化室，二十一天后，
它们将变成一群毛茸茸的鸡仔，开启新的生命循环。男人们则在屠宰分割车间忙碌。
健硕的公鸡在这里完成它们最后的使命，鸡腿、鸡胸、鸡翅被精细分割，而最不起眼的鸡爪，
经过卤制和真空封装，将远渡重洋，为我换回大把的美金。这就是我的产业链，
一个从泥土到餐桌的闭环。“筝儿，今天的玉米都给你送来了，你点点数。
”李伯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他是村里最大的玉米种植户，
也是我的头号供应商。我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单子：“李伯，还点什么，
我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您？按老规矩，直接去财务结账，钱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我坚持用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乡亲们的玉米，因为我知道，我的根在这里。没有他们，
就没有我的“凤鸣”。乡亲们都说，我是飞出山窝窝又飞回来的金凤凰。我听着心里美，
也觉得踏实。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安稳，富足，充满了泥土和收获的香气。
直到那辆黑色的奥迪A8碾过土路，停在我那简陋的办公楼前，车上下来一个笑面虎。
2来人是赵宏，本市最大的农牧集团“宏业农牧”的老总。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
梳着油亮的背头，挺着啤酒肚，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可那缝里透出的精光，跟刀子似的。
“秦总，久仰大名啊！真是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他一屁股坐在我的待客沙发上，
自来熟地打量着我的办公室。我给他泡了杯茶，客气地笑道：“赵总您过奖了，
我这就是小打小闹，跟您的宏业集团比不了。”“哎，秦总你谦虚了。”他摆摆手，
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我今天来，是带着诚意来的。
这是我们宏业的收购意向书，我们非常看好凤鸣禽业的模式和潜力，
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版图。”我垂眼一看那烫金的封皮，心里咯噔一下。翻开，
当看到那个收购报价时，我差点没气笑出来。那价格，别说我这几年的心血和未来的潜力，
连我厂里固定资产的估值都到不了。这哪是收购，这分明是抢劫。“赵总，您的‘诚意’，
我心领了。”我将意向书合上，微笑着推了回去，“不过，凤鸣是我一手一脚做起来的，
就像我的孩子，我没打算卖掉它。”赵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靠在沙发上，
慢悠悠地说：“秦筝啊，做生意不是过家家，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摊子，很累的。
并入我们宏业，有我们的资金和渠道支持，你只会发展得更好。”“谢谢赵总的好意，
但我还是喜欢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我的态度坚决，没有留任何余地。
他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秦总，年轻人，路要看远一点。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去。车子卷起一阵黄土，
消失在路的尽头。我看着那份被我拒绝的意向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那句话，
像一句不祥的预言，在我的心头盘旋不散。3赵宏走后的第三天晚上，我的王国，
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痕。凌晨两点，我被值夜班工人的电话惊醒。“秦总！不好了！
你快来看看吧，鸡舍里的鸡跟疯了似的！”我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披了件外套就往厂里冲。
还没靠近鸡舍，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扑腾声，数千只鸡像是受了集体惊吓，
在不算宽敞的鸡舍里疯狂乱窜、冲撞、踩踏，尖锐的鸣叫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头皮发麻。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只见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羽毛漫天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恐慌和死亡的气息。我们几个人根本不敢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那骚动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渐渐平息。等到天亮进去清点，我的心都凉了半截。
光是一个晚上，就被踩踏致死了几十只鸡。这仅仅是个开始。从那晚之后，几乎每隔一两天，
深夜里总会准时上演这么一出“午夜惊魂”。我加派了人手巡逻，自己也熬着夜守着，
可那骚动就像鬼魅一样，毫无征兆地爆发，又毫无征兆地平息。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来了。
巡夜的工人王二狗连滚爬爬地跑到我办公室，脸白得像纸一样。“秦……秦总，闹鬼了！
真的闹鬼了！”他哆哆嗦嗦地说，“我刚才去巡查后面的玉米地，
看到……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飘来飘去，还听到一阵……一阵又尖又长的叫声，
不像鸡叫也不像人叫，瘆得慌！”一时间，流言四起。村里的老人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
说我建厂的时候选址不好，动了不干净的东西，煞气太重，这是遭报应了。
4“鬼影”和“怪声”的流言，比鸡瘟传播得还快。原本干活踏踏实实的工人们，
现在一到晚上就人心惶惶，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畏惧和疏远。“秦总，
这活儿……我干不了了。俺家婆娘说，这钱挣得邪乎，怕是会招灾惹祸。
”一个跟我干了三年的老师傅，红着脸把辞职信递给我。这是第一个，
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我咬着牙，挨个做思想工作，涨工资、发奖金，好话说尽，
才勉强稳住了一部分人。我不信邪，更不信鬼。我亲自带着几个胆子大的壮劳力，
一连几个晚上猫在玉米地里，手里攥着强光手电和铁锹，就想把那个“鬼”给揪出来。
可邪门的是，我们守着的时候，整晚都风平浪静，连根玉米杆子都不晃一下。
可只要我一回家，精神最疲惫的时候，值班室的电话保准就响了。那些怪事仿佛长了眼睛，
专门为了折磨我一个人。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打一场消耗战，它在暗，
我在明，它总能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狠狠一击。身体的疲惫还能硬撑，
但精神上的压力几乎要将我压垮。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眼睛一闭上，
就是鸡群疯狂扑腾的画面，和王二狗描述的那个飘忽的“鬼影”。
鸡舍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能让我像惊弓之鸟一样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
如果说“闹鬼”只是让我心力交瘁，那接下来的打击，就是一记实实在在的重拳，
差点把我直接KO。5“秦总，出大事了！”外贸部的经理小张火急火燎地冲进我的办公室，
手里的电话都快被他捏碎了，“我们出口到欧洲的那批鸡爪，被海关扣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什么？怎么回事？手续不是都齐全的吗？
”“不是手续问题！”小张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对方发来的检验报告说……说我们的产品，‘菌落总数轻微超标’！整批货，
价值好几百万，要就地销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疯了一样地喊道。
这批货是我亲自盯着生产的，从屠宰、烹制到封装，每一个环节我都严格把关，
怎么可能超标？这可是我创业以来从未有过的污点！还没等我从这个噩耗中缓过神来，
合作多年的欧洲外商，一封措辞严厉的邮件就发到了我的邮箱里。邮件里，
他们对我司的产品质量表示“极度失望”，并暗示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将“重新评估”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这封邮件，像一把冰刀，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资金链瞬间被抽紧，信誉扫地，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给罩住了，无论我怎么挣扎，
都只是让这张网收得更紧。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复盘生产线的每一个环节，
调出所有的监控录像，检查所有的操作记录。一切都完美无瑕，找不出半点纰漏。
问题到底出在哪？恐慌和自我怀疑，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不行了？是不是我真的守不住这个我一手建立的王国？那几天，我像个游魂，
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6公司里人心浮动，
生产秩序也开始出现混乱。再这样下去，不等赵宏动手，我自己就先垮了。
我必须找个人来稳住局面。我通过猎头，从省城高薪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生产主管，
叫罗毅。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精明干练，履历非常漂亮，在好几家大型食品企业都待过。
他上任第一天，就召集所有车间班组长开会，
三下五除二就把混乱的生产计划重新梳理得井井有条，又制定了更严格的卫生和操作规范。
他雷厉风行，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很快就镇住了场子。工人们私下里都说，
新来的罗主管是个能人。可我心里那根弦，却因为一件事，绷得更紧了。罗毅来的第二天，
那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午夜惊魂”，突然就停了。鸡舍里安安静静，
再也没有出现过集体骚动的怪事。连玉米地里的“鬼影”和“怪声”也一并消失了。
“我就说吧，这新来的罗主管，阳气壮，火气旺，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给镇住了！
”村里的老人煞有介事地分析着。工人们也跟着附和，看罗毅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畏。
阳气壮？镇邪祟？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太过巧合，往往就是精心设计的预谋。这个罗毅，来得太巧了。他一来，所有的怪事都停了，
这不仅没让我松一口气，反而让我觉得，那张无形的大网，
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渗透进我王国核心的缺口。他，绝对有问题。7从那天起，
我表面上对罗毅赞赏有加，充分放权，背地里却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以及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和我一起创业的元老，那几个对我言听计从的乡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