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鞋底下的遗书周毅的球鞋踩在我作业本上的时候，我正数着他鞋底纹路里卡着的小石子。
一颗、两颗、三颗——鞋跟碾过纸面的声音像掐灭烟头时那种细微的爆裂。
墨水晕开的形状特别像上周三他们在我腰侧留下的淤青。
当时林小满说这个颜色配校服很好看，她新买的手机支架正好能架在课桌缝里拍全景。
"又写遗书啊？"周毅的指甲掐进我后颈，
"这次记得把‘被篮球砸死’改成‘被鞋底踩死’。"他笑起来的时候，
我闻到他校服口袋里飘出的烟味，和教务处主任办公室的一模一样。
作业本扉页的钢笔字被汗渍泡发了。那是我妈凌晨四点出门扫街前，
用扫帚杆蘸着褪色墨水写的"好好学习"。现在它正和周毅鞋底的泥混在一起，
变成一团团灰色的呕吐物。林小满的镜头反光在第三排课桌下闪烁。
她今天换了鹅黄色的蝴蝶结发卡，别在她精心养护的黑发上，像落在垃圾堆的崭新礼品缎带。
上周她把视频里我哮喘发作的声音，配上了《小跳蛙》的伴奏。"厕所。
"周毅扯住我领子时，我听见校徽撕裂的脆响。去年运动会奖牌也是这种声音，
当时他爸在主席台给我妈颁发"最美环卫工"奖状，镜头全程没拍到她磨破的袖口。
周明堵在走廊拐角的身影比上周更佝偻了。他脖子上结痂的水泡反着光，
像挂了串劣质玻璃珠。监控探头被他用后背挡得严严实实——这活儿本来该我干，
但上次我喘得太厉害，害他们没拍到关键镜头。拖把间霉味混着尿骚味涌进来时，
周毅正在掏打火机。金属盖弹开的声音让我想起转学第一天，
班主任介绍"这是教育局周科长公子"时，全班鼓掌的声音。林小满的校服裙摆擦过门框，
她今天喷了桃子味的香水。上周的视频里，她把周毅用烟头点我脊椎骨的画面，
加上了"天蝎座运势分析"的卡通字幕。周明突然咳嗽起来。他挡着门的胳膊在抖，
那些烫伤水泡随着动作泛出油光。我知道他抽屉里有张退学申请表，
就压在"偷窃赃物"的处分通知书下面。打火机蹿出火苗的瞬间，
我摸到了裤兜里的哮喘喷雾。铝罐上还沾着今早我妈帮我捡回来的，
被扔进臭水沟的语文书残页。2 厕所里的屈辱瓷砖的凉气透过校服裤子渗进来时，
林小满正在调整手机焦距。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敲击屏幕的声音，
和上周剪辑视频时敲键盘的节奏一模一样。“舔干净。”周毅的篮球鞋尖抵在我锁骨上，
鞋带沾着食堂的辣椒油，“上次你妈不是用抹布擦过校长办公室吗？遗传的。
”我盯着地上那滩泛黄的液体。倒映在里面的日光灯管扭曲成蛇形，
像周明手腕上没痊愈的烫伤疤痕。他站在隔间门口，把“维修中”的牌子挂得端端正正。
喷雾器刚摸出来就被林小满抽走了。她今天涂的唇蜜亮晶晶的，
和视频里给烟头烫痕加的星星特效一个颜色。“道具升级啦？”她晃着铝罐，
耳坠在空调风里叮当响，“上次那个喷得太快，观众说看不清你翻白眼的表情。
”周毅的打火机擦着我耳垂点燃。热浪裹着烟味钻进鼻腔时，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林小满突然蹲下来，
手机镜头几乎戳到我眼球：“这个角度好！
像抖音上那只被踩住尾巴的流浪猫——”铝罐落进马桶的声响很闷。
就像我妈上个月摔在教务处的大理石地面上，她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
破洞裂开的动静。“重来。”周毅揪住我头发往地上按，“刚才他喘得不够惨。
”我后颈突然一热，闻见布料烧焦的味道。他校服袖口蹭到我眼皮，
上面用金线绣着市中学生篮球联赛的徽章。林小满突然尖叫着跳开。
我咳出来的血沫溅在她小皮鞋上，圆头鞋面上还沾着上周她逼我吃下去的粉笔灰。“晦气！
”她扯出湿巾猛擦鞋面，蝴蝶结发卡掉进便池，“这段剪掉！周明你死人啊？还不拿拖把！
”周明冲进来的脚步声像在逃命。他手里拖把杆上还挂着昨天我被剪烂的校牌，
塑料碎片随动作哗啦响。他弯腰时，我看见他后颈有新烫的伤疤，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废物。”周毅踹开周明，自己抓起拖把往我脸上怼。木棍上的倒刺刮开嘴角时，
我尝到铁锈味。和上周他们塞进我嘴里的图钉味道很像，
那天林小满给视频配的字幕是“贪吃蛇通关失败”。黑暗漫上来的时候，
我听见林小满在哼歌。是她剪辑视频常用的背景音乐，
上次在我妈清扫的校门口循环播放了一整天。醒来时储物间的霉味比往常更浓。
周明缩在角落啃面包，塑料袋哗哗响得像教务处翻档案的声音。我摸到作业本里那张纸时，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面包渣喷在印着校徽的《自愿退学申请书》上。
“你妈...签过字了。”周明嗓子眼里像卡着鱼刺，“周毅爸爸...盖过章了。
”他露出的手腕内侧有新鲜针眼，是上周医务室丢失的镇静剂包装上标注的剂量单位。
申请书右下角有个油指印。和我妈今早递给我的饭团包装纸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她总说食堂阿姨给的塑料袋太滑，要沾点油才好拧紧。储物柜突然被踹响。
林小满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
带着她给霸凌视频配音时特有的甜腻：“明早七点拍转交清洁工具哦，
记得让你妈穿那套橘色工作服——”周明突然抓住我发抖的手。
他掌心里有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是半片被磨尖的哮喘喷雾铝罐碎片。
3 退学申请书铝罐碎片硌进掌心的瞬间，教务处方向传来我妈的咳嗽声。
那种被清洁剂腌入肺里的、带着漂白粉味的咳嗽，
和周明喉咙里的面包碎屑一起卡在我耳膜上。我踹开储物室门时，
林小满正往班主任办公桌上放便签纸。粉紫色便利贴印着巴黎铁塔，
和她上周视频里给我吐血的画面配的法文字幕是同款。班主任接过便签时，
指甲油是新涂的樱桃红——上周家长会，她就是用这双手接过周毅父亲递的教师节购物卡。
我妈跪下去的姿势很熟练。她膝盖落地的角度，
和擦校长办公室落地窗时垫抹布的动作一模一样。周毅父亲锃亮的皮鞋尖上沾着点灰白粉末，
那是我今早看她用钢丝球蹭掉的走廊墙皮。"监控硬盘烧坏了。"班主任抖着那张便签纸，
纸角扫过我妈发红的指关节，"意外事故。"我妈的工装裤膝盖处又磨破了。
线头散开的形状，像周毅昨天用烟头在我背上烫的猎户座缺口。她手里攥着退学申请书，
油指印蹭到了教务处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她跪在这里擦掉的，是周明被打出来的鼻血。
林小满突然笑出声。她今天换了新的蝴蝶结发卡，鹅黄色缎带垂下来，
正好挡住办公室监控探头的反光。上周她就这样站在镜头死角，
把周毅踹我肚子的画面剪成了"篮球教学失误集锦"。"王阿姨别这样呀。
"林小满去扶我妈时，小拇指翘着避开她袖口的污渍，"您儿子自己申请的退学呢。
"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U盘，和我上周在垃圾桶里翻到的那个同款，
里面存着她剪辑到第三十七秒时我哮喘发作的音频。周毅父亲用钢笔敲了敲退学申请。
笔帽上的教育局徽章反光刺眼，像医务室柜子里那排没拆封的镇静剂玻璃瓶。
他皮鞋碾过地上那滩茶水渍时，
我看见鞋底粘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昨天我妈刚扫完行政楼前的落叶堆。
班主任突然弯腰捡申请书。她别在胸口的钢笔滑下来，笔尖在我妈手背上拉出条红痕。
那支笔是林小满去年送的教师节礼物，和现在别在她头发上的水晶发夹一个牌子。"签吧。
"周毅父亲把钢笔转了个方向。墨水从笔尖滴下来，落在我妈磨破的裤缝上，
晕开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储物室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周明跌跌撞撞冲进来时，
手里还抓着半片铝罐。他脖子上的烫伤结了新痂，
排列成上周医务室丢失的注射器包装盒上的条形码样式。
"监控......"周明刚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里混着面包渣，
"备份......"林小满突然按住自己左耳的蓝牙耳机。
她上周给视频配字幕时也戴着这个，当时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我被按进厕所隔间时的喘息声。
"哎呀周明同学又偷东西了？"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指甲盖反射的光斑跳在我妈脸上，"上次偷镇静剂的监控可没坏呢。"周毅父亲突然站起来。
他皮带扣擦过办公桌沿的声音，和昨天篮球砸在我后脑勺上的动静很像。
我妈跪着往前蹭了半步，袖口在申请书右下角拖出条水痕——她今早拧干的抹布也没这么湿。
班主任把便签纸对折两次。折痕正好压住"监控故障"四个字，纸边渗出点粉色，
像周明上周被拔掉指甲时渗进作业本的血。我攥着铝罐碎片往前冲时，
听见周毅在走廊吹口哨。是林小满最新视频的背景音乐，
昨天就在我妈打扫的男厕所里单曲循环。碎片划破空气的声音很轻。
轻得像上周我妈捡回我被撕碎的作业本时，那些纸页在塑料袋里的摩擦声。
4 血衣的秘密医务室的霉味比储物间更重。我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
第三十七块霉斑的形状像周毅上周烫在我肩胛骨上的天蝎座。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很轻。
周明的影子投在病床上，比上周挡监控时又佝偻了几分。他脖子上新换的纱布渗着黄脓，
边缘处还粘着林小满最爱用的鹅黄色创可贴——上周她往我伤口上倒酒精时，用的就是同款。
"药。"周明把半半受潮的药片塞进枕头下，铝箔纸摩擦声像教务处翻档案的动静，
"只能偷到这些。"药片边缘已经发黏。和我妈扫出来的过期止咳药一个味道，
上周她就是从这样的铝箔板里，抠出最后两粒塞进我书包夹层。周明突然抓住我手腕。
他掌心的烫伤结了痂，摸起来像储物间墙砖的质感。"四百二十七块。"他指甲掐进我脉搏，
"最后那块松的......"走廊传来林小满的笑声。她今天换了新的手机铃声，
和上周视频里我磕掉门牙时的背景音一模一样。周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脖子上结痂的水泡泛出油光。"血衣。"他语速突然加快，字句混着血腥气往外蹦，
"三年来......都在砖后面。"医务室柜门的玻璃映出我们扭曲的脸。
上周周明被按在这柜门前磕破额头时，血溅在镇静剂盒子上的条形码位置，
正好是林小满后来P上的"特价商品"标签处。脚步声停在门外。
周明猛地把我输液针头拔下来，血珠甩在床头柜上，
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和他后颈的烟疤一模一样。"装睡。"他扯过被子蒙住我头时，
我闻到他袖口的面包渣馊味。和上周他们塞进我嘴里的过期食物同款，
当时林小满配的字幕是"乞丐的感恩节大餐"。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周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种带着胸腔共鸣的咳法，像极了上周我妈在教务处跪着擦地时的动静。"又偷药？
"林小满的声音甜得发腻。她小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
和剪辑视频时敲空格键的频次分毫不差。被子缝隙里，
我看见她今天的蝴蝶结发卡别在了右耳上方——正好挡住储物间方向的监控探头。
她指尖转着的U盘闪着蓝光，和上周销毁备份用的那个同款。周明佝偻着退到墙角。
他后背抵住药柜的声响，像昨天篮球砸在我肋骨上的闷响。
柜门玻璃映出林小满翻找药箱的动作，她指甲油剥落了一小块，
露出底下原本的樱粉色——和班主任收周毅父亲购物卡时涂的颜色一样。"四百二十六块半。
"周明突然哑着嗓子说。他垂下的手在背后比划着，食指划过空气的轨迹，
像上周我妈捡回我被撕碎的作业本时，那些纸页拼合的裂缝。林小满突然笑出声。
她拉开窗帘时，月光正好照在周明脖子上化脓的烫伤上。"数学真好。
"她掏出手机对准伤口，"上次偷拍校长室的监控时，怎么没数清摄像头有几个？
"药柜玻璃映出她调整焦距的手指。指甲盖上反光的月牙白，
像上周医务室丢失的手术刀边缘。脚步声远去后，周明从嘴里吐出个东西。是半片钥匙，
齿痕处还沾着血丝——和上周撬教务处抽屉的那把同款。"砖后面有编号。
"他钥匙压进我掌心时，金属的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从你妈扫过的落叶数起。
"窗外突然传来篮球砸地的声响。周毅在哼林小满最新视频的配乐，
调子跑得像我上周被他们按在水龙头下时的喘息节奏。周明离开时的影子投在墙上，
被窗棂分割成条状。像储物间里那些血衣碎片，也像我妈每天黎明前扫成堆的银杏叶。
枕头下的药片开始渗出水珠。铝箔纸上的保质期被潮气晕开，数字模糊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5 云盘里的真相钥匙齿痕硌进掌心的瞬间，周毅的打火机蹿出火苗。
我数着他校服袖口上第三道金线，
等他像往常那样把烟头按在我锁骨上——那里还留着上周烫出来的天秤座缺口。
"这次换个星座。"他指甲掐进我下巴，烟灰簌簌落在校徽上。
我瞄到林小满正在调手机支架，她今天涂的唇彩亮得反光，和视频里给伤口加的特效同款。
我惨叫得比平时夸张。声音在走廊形成回音，正好盖住裤袋里手机的电流杂音。
周毅似乎很满意这个音量，烟头碾转的力度比上周更大。皮肉烧焦的味道里，
我听见自己录音键按下的轻微咔嗒声——和上周林小满剪辑视频时敲的回车键一样轻。
"我爸昨天又删了三个论坛。"林小满突然凑近，她发梢的桃子香精味混着烟味钻入鼻腔，
"那些备份视频啊......"她指甲划过我渗血的伤口，"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我蜷缩的姿势正好让手机贴着大腿。摄像头对着她敞开的笔电，
屏幕上是未加密的"素材库"文件夹。缩略图里能看见周明被按在厕所隔间的画面，
文件名标注着日期——正好是教育局来视察那天。周毅揪住我头发往墙上撞时，
我故意让后脑勺磕出闷响。这声音完美掩盖了手机连上她蓝牙的提示音。
林小满的笔记本弹出传输界面，
她瞄了一眼就划掉——上周她也是这样随手删掉我哮喘发作的原始音频。
"网警的女儿就是方便。"她转着U盘炫耀，金属外壳反光照出我抽搐的眼角，
"连校长都要找我爸恢复......"我咳出血沫喷在她键盘上。
粉轴机械键盘发出黏腻的声响，和她上周给视频配的"番茄酱特效"音效一模一样。
趁她尖叫着擦键盘时，
我瞥见她电脑右下角的云同步图标正在闪烁——那个网盘账号她曾当着全班登录过，
密码是她的生日。周毅踹我肚子时，我故意撞翻了课桌。
作业本散落的声音像我妈每天清晨扫落叶的动静，最上面那本正好摊开在遗书页。
林小满果然举起手机，
镜头对准纸上"教育局勾结"几个字特写——她总爱拍这种能剪辑成"诬告证据"的画面。
"这次字幕配什么？"她边拍边问周毅，小拇指翘着调整焦距，
"'精神病学生的妄想日记'怎么样？"我剧烈喘息着去够喷雾器。
这个角度刚好让袖口的纽扣摄像头对准她屏幕，云盘登录界面清晰映在金属纽扣上。
周毅抢走喷雾器扔向窗外时，
抛物线轨迹和林小满的鼠标指针重合——她正在勾选"永久删除"选项。
篮球突然砸碎窗玻璃。周明站在走廊阴影里，脖子上新换的纱布渗着血。
玻璃碎片溅到林小满键盘上，正好卡在删除键的缝隙里。"废物来了。
"周毅捡起篮球在指尖旋转，球皮摩擦声像上周他父亲翻阅举报信时的动静，
"望风都望不好。"林小满突然尖叫。
她刚发现云盘正在上传而非删除——我纽扣摄像头反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