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怯懦的勇气

向阳处的它 茜倩 2025-10-23 01: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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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冰冷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

林暖站在那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实际上可能只有短短十几秒。

那双在黑暗中凝望着她的、湿漉漉的棕色眼睛,像两枚小小的钩子,牵扯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转身离开,回到温暖干燥的屋子里去,这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

一个独居的年轻女性,在深夜的暴雨中,面对一只来历不明、体型不小的流浪狗,谁能说“不”不是正确的呢?

可是,它的眼神……那不是野性难驯的眼神,里面没有攻击性,只有几乎要被雨水和夜色淹没的哀求,以及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还有它后腿上那道隐约可见的伤痕。

“算了……”她几乎要转身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她看见那个蜷缩在灌木丛深处的身影猛地哆嗦了一下,呜咽声几乎被雨声盖过,但那细微的颤抖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就是这一下颤抖,击溃了林暖心里那堵名为“理智”和“安全”的墙。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潮湿空气,仿佛要给自己注入一点力量。

她慢慢蹲下身,将雨伞尽量往前倾,试图为那片小小的角落遮挡一点风雨。

“嘿……”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团金色的身影往后缩了缩,眼神更加警惕,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

但它没有攻击,甚至没有龇牙,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它的恐惧。

林暖停住了动作,不敢再靠近。

她知道,此刻任何过快的举动都可能吓跑它,或者引发不必要的防卫。

她看着它深陷的眼窝和清晰可见的肋骨轮廓,心里一阵发紧。

它饿坏了,也冻坏了。

“你等等,”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它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她站起身,快步退回门廊下,收拢雨伞,几乎是跑着进了屋。

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但她顾不上感受,首奔厨房。

她打开冰箱,目光扫过里面的食材,最后落在了一盒牛奶和一小包火腿肠上。

她拿出牛奶,倒了一些在马克杯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待的几十秒里,她的心跳依然很快,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生活经验。

“叮”的一声,牛奶热好了。

她又撕开两根火腿肠,放在一个小碟子里。

她犹豫了一下,从储物间找出了一个平时几乎不用的旧瓷碗——即使在这种时候,她潜意识里也不想用自己日常的餐具。

当她再次撑着伞,端着温牛奶和火腿肠走出房门时,那只金毛依然蜷缩在原地,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鼻头剧烈地翕动着,饥饿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林暖没有首接走到它面前。

她在距离它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慢慢蹲下,将盛着牛奶的碗和放着火腿肠的碟子轻轻放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一个她觉得相对安全的距离。

“吃吧,”她声音放得更柔,“是给你的。”

浓郁的奶香和肉香在雨夜的空气里弥漫开来,这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生命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金毛的尾巴极其微弱地晃动了一下,它挣扎着,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

它看看食物,又看看站在雨中的林暖,眼神里的警惕和渴望交织。

终于,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

它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从灌木丛里探出半个身子,每向前挪动一点,都会停下来观察一下林暖的反应。

它的动作牵扯到了后腿的伤,让它走起来有些踉跄和僵硬。

它终于走到了碗边,先是伸出舌头快速地舔了一口温牛奶,然后像是确认了安全,立刻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牛奶很快见底,它又转向火腿肠,几乎是囫囵吞了下去。

看着它进食的样子,林暖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被彻底触动了。

它吃得那样急,那样专注,仿佛这是它生命中最后一顿饭。

她甚至能听到它牙齿咀嚼食物时细微的声响。

吃完后,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和碟子,然后再次抬起头看向林暖。

这一次,它眼中的警惕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感激和依赖的复杂情绪。

它甚至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朝着林暖的方向挪近了一小步,然后停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

雨还在下,但气氛己经悄然改变。

林暖看着它湿透的、沾满泥巴的皮毛,以及那条明显不敢用力的后腿,心里明白,只是给它一顿吃的,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让它继续留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吗?

她做不到。

可是,让它进屋?

她的家,她的私人领地,让她对一个完全陌生的、而且需要承担责任的动物完全敞开,她依然感到犹豫和一丝恐惧。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角落那个独立的小车库。

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旧家具,虽然有些拥挤,但至少是干燥的。

这似乎是一个折中的、她能鼓起勇气接受的方案。

“你……愿意跟我来吗?”

她尝试着对它说,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她指了指车库的方向,然后慢慢站起身,朝着那边走去。

她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确保它能跟上。

金毛迟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刚才放食物的空地,似乎在权衡。

当林暖走到车库门口,摸索着打开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时,它终于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跟了过来。

车库里有股淡淡的灰尘和旧物的味道,但很干燥。

林暖摸索着打开灯,一盏功率不高的白炽灯亮起,照亮了有限的空间。

她快速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然后跑回屋里,从储物柜里翻出一条很厚的旧毛毯,又拿了一个不用的浅底塑料盘当作水碗,接了些清水。

当她回到车库时,看到那只金毛正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许可。

“进去吧,”林暖心里一酸,把旧毛毯铺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又把水碗放在旁边,“以后……这里你可以暂时待着。”

它似乎听懂了,这才跛着脚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在那条厚厚的旧毛毯上嗅了嗅,然后慢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地趴卧了下来。

干燥和相对温暖的环境让它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叹息。

林暖站在门口,看着它蜷在毯子上,开始小心翼翼地舔舐自己后腿的伤口。

车库昏暗的灯光下,它显得那么安静,那么顺从,与刚才雨中那个惊恐无助的身影判若两……狗。

她轻轻带上了车库的门,但没有锁死,留了一道缝隙,让它不至于感到被完全囚禁,也能透透气。

回到屋里,关上门,将冰冷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隔绝在外。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靠在门板上,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脚和沾满泥水的拖鞋,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

她走到窗边,望向黑黢黢的车库方向。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但今夜,她的院子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这个认知,让她孤寂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复杂而微暖的涟漪。

她收留了它,以一种怯懦又勇敢的方式。

而未来会怎样?

她不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无法在那样的眼神面前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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