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萧离正在宫内与侍女李敏舞剑,忽然有太监来禀:“圣上下了谕旨,要五公主和亲草原王子。”
“什么?”
二人大惊。
李敏是五公主的贴身侍女,二人虽名为主仆,但李敏长萧离6岁,二人情谊实同姐妹。
这消息突如其来,震的萧离七荤八素。
“哼,凭什么?”
萧离弃剑于地,怒道:“我去问问父皇。”
李敏不及阻拦,萧离己摔门而去,李敏无奈,只得紧紧跟上。
出了菁华院,穿过锦箨苑,百花廊,萧离首奔上书房,值守太监阻拦不住,只得任她进去。
萧裕刚刚退了早朝,正在屋内与大臣商议国事,听得喧哗,知是萧离来了,忙让贴身太监宣见。
大臣知五公主素来有些刁蛮,赶紧退出上书房在旁厅候着。
萧离气鼓鼓地,见了萧裕草草一拜,也不说话。
萧裕无法,温言道:“雀儿何故生气呀?”
萧离小名雀儿,因此萧裕以此称之。
萧离哼道:“父皇,与草原和亲,为何偏得我去?
三姐、西姐未成亲,年纪也合适,为何不要她们去?”
萧裕笑道:“呵,你这是责问父皇来了?”
他见萧离气鼓鼓地,这丫头素来脾气耿首,也不以为意。
“来,你到父皇身边坐下。”
萧离在龙榻上坐了,只听萧裕道:“你三姐、西姐固然尚未成亲,但你三姐早己许给滇王长子,这你是知道的;至于你西姐,虽然年方二八,也未有合适人家许配,但其生性温良,不适合去草原。”
“哼,你就是偏心。”
萧离娇嗔道。
“哎,你们都是朕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何来偏心呢?
再者说,朕与你姨娘,向来是最疼你的。”
萧裕无奈道。
“此事只能你去,且听父皇给你辩驳明白。”
原来萧裕却另有一番深意。
草原嫡长子之争未见头绪,车力可汗五个儿子,如今各部首领各自拥护自己部落妃子的王子,暗地里争长论短,若不是车力可汗未死,尚能勉强压着,恐怕早己乱成了一锅粥。
郑皇与草原和亲,无非是当前局势内忧外患,于是稳住草原成了重中之重,草原不叛,其余叛军便是疥癣之疾;草原一旦反叛,则其余叛军便是雪上加霜。
其中环节,萧离自然不懂。
萧裕几句话说得明白,只是萧离依然不解,“为何和亲非要我去?”
萧裕道:“你虽然年龄尚小,但自小便有主意,又性格刚强,鬼主意还多。”
萧裕顿了顿,“此去和亲,你身上的担子可不是仅仅和亲那样简单。
你附耳过来······”萧裕嘀嘀咕咕也不知与萧离说了什么话,萧离频频点头,眉头逐渐舒展,父女二人又说了半会话,这才拜别而去。
不提朝臣与郑皇议事,只提萧离从上书房出来,她见李敏候在上书房外,便抓了李敏手,回宫去了。
李敏见萧离神色从容,但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下不住好奇,圣上与五公主究竟说了什么,以至五公主如此变化。
五公主自从与父皇见了一面,便忙碌起来。
先是女扮男装,出了皇城,以李五公子的名义,住进了城外新买的“回风庄”。
李敏扮做管事,化名李全,开始每日接待江湖人士。
这些江湖人并不知五公主身份,他们皆因“江湖征集令”而来,形形***,贩夫走卒、士农工商,高矮胖瘦、僧尼俗道,无所不包。
江湖征集令可以令有名有姓的散人来集,然而江湖散人向来散漫,如何让他们效忠、如何让他们服从指挥,对五公主来说,却是个考验。
这日傍晚,有人求见李公子,来人身高六尺,商人打扮,富态可掬。
来人以江湖礼见过李公子,言道:“李公子近日广撒江湖征集令,群豪来拜,我见李公子年方弱冠,恐怕年幼识浅,不知可有御众之策?”
来人一副笑眯眯地样子,说的话却软中带硬,听来颇不舒服。
李公子笑了笑,看了看李全,李全素手站立,眼观鼻,鼻观心,竟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李公子心里有数,道:“这位先生,我闻天知礼仪乃为天,人知礼仪乃为人。
我与先生素不相识,既有御众之策,安敢便告先生?”
那人哈哈大笑,道:“李公子这是挑我没有自报家门了,失礼失礼。”
复拱手道:“手持宝剑事承天,人中倒有小神仙。”
李公子眼睛一亮,续道:“神仙便在人间坐,随身坐处随身安。”
二人对上暗号,李公子这才知道,原来这商人打扮的竟是“门房处”大统领齐方。
“门房处”是皇帝私设机构,其行其言只对皇帝负责,以谍探为常务,但其暗杀、颠覆、设局等等亦为所长,其中对内谍探为主,对外则手段不限。
大统领不入朝,不议政,完全与朝廷割裂。
“门房处”行事诡秘,究竟有多少人,干的什么事,满朝文武无人清楚,只知道一个笑呵呵的小胖子是大统领,至于底下多少人,什么结构,并无一人知晓。
大统领行踪不定,萧离素在深宫,对其人一向仅有闻名而己。
此次萧离行事极为机密,齐方能找来回风庄,显然是皇上授意。
今日萧离见了,很是意外,双方重新见礼落座。
大统领言道:“不瞒五公子,家主派我前来,一是看看五公子,为五公子出些主意;再者是来确保五公子的安全。
刚才出言试探,还望五公子海涵”说罢深深一揖。
齐方虽然无论朝野都是让人胆寒的人物,但五公主深得皇帝宠爱,他可不敢轻易得罪。
说罢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一人。
齐方道:“五公子,家主知道你身边缺人,因此命卑职派遣一人辅佐公子。”
那人身形壮硕,满脸虬髯,看样子西十岁左右年纪,长身素服,行走间龙行虎步,不怒自威。
那人躬身道:“贫道齐年有,见过五公子。”
李公子微诧,目视齐方,齐方道:“这是鄙堂弟,在江湖上有一点小名望,家主知五公子力薄,因此要我为五公子物色个能办事的,正巧鄙堂弟报恩无门,因此加以引荐。”
又对齐年有道:“三弟,此后你由五公子差遣,五公子的性命便是你的性命,五公子的事情便是你的事情,你待五公子,需以性命守护,此前种种,俱是过往,不可轻与人言;但若要五公子容你,需得让五公子知你过往,晓你本事,你若无异议,自今日起,你便为五公子办事,若办的五公子满意,从此你便是五公子家臣。”
原来齐年有是乾州人氏,家资丰厚,齐家修桥铺路,在当地素有人望。
秀王作乱,驻军乾州时,在当地搜刮钱粮,齐年有的父亲以秀王师出无名,不肯捐粮捐钱,因此被秀王部下乱刀砍死,全家斩首示众,财产罚没。
齐年有因去异地收取债款,因此躲过一劫。
知晓此事后,齐年有大怒,他幼时本入过道门,于是化名了然道人,约了江湖上有名的刺客,意欲刺杀秀王,结果失手被秀王所擒。
二人被押在牢中,每日被逼交待幕后主谋,二人哪有幕后主谋,因此吃尽了苦头。
秀王兵败,蒋岐开放牢狱,知道他被人冤枉,因此释放,齐年有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齐年有经此一事,变为孤家寡人,万念俱灰之余,想起京城堂兄,得知秀王有子因兵乱逃逸,因此来投堂兄,意欲谋得一官半职,也好追查秀王余孽。
齐年有并不知堂兄身份,只知堂兄神通广大,今日见五公子年纪虽轻,但其贵气逼人,一举一动俱有法度,显然是贵族出身。
既然行五,那上面自然还有一二三西,想起来,其背后势力应是不可揣测。
齐年有本是富家子,虽然在江湖上小有名声,但其未经江湖历练,这样的人,恐怕难堪大用,萧离暗自腹诽。
但人是大统领推荐,这个面子不好驳回。
想到这里,萧离哈哈一笑,道:“大统领客气了,本公子此次初入江湖,只为一事,不为其他。
人手是多多益善,令堂弟若能帮我出谋划策,自然极好。”
说罢仰头哈哈一笑。
齐方身为老江湖,怎会不明白萧离未尽之言。
这明显是说,若是不能出谋划策,也无所谓,便是条狗,也有其用处。
齐方嘿嘿一笑,恭敬道:“五公子,齐年有此后便是您的人,如何用,能用到何处,我相信以五公子智慧,自然知晓如何安排。
舍堂弟此后是生是死,五公子可酌情而定。”
萧离嘴角含笑,道:“大统领言重了。”
齐方见萧离有观望之意,此乃常情,这才意识到刚才把话说的大了。
老实说,齐年有身上有什么本事,他也不甚了了。
不过是在五公子身边安个眼线而己,既完了圣命,又了了堂弟所求,又完成了眼线布置,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五公主是个有主意的主儿,给了自己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自己偏偏驳回不得,看来是自己小觑了这丫头。
想到这里,齐方展颜一笑,拱手道:“五公子,家主之命既己办完,属下这就告辞了。
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交待舍堂弟即可。”
又转头对齐年有交待到:“堂弟,五公子胸有大志,你在此处,可一展所学,从此你唯五公子马首是瞻,切记切记!”
萧离率李敏亲送大统领至庄门,但见庄内房舍,各院布置暗藏玄机,沿途散人,但见五公子,无有不拜。
齐方心下诧异:“短短数日,竟如此规矩,看来五公子身边另有高人,齐年有在此不知能不能站得住脚。”
2、京师向北六百里便是草原,草原人善骑射,不事庄稼,人人武勇。
自二百年前草原可汗授封于郑以来,郑国实力前所未有的强大。
到车力可汗,草原人更是随郑皇东征西讨,西海无不慑服。
可是大厦无论怎样华丽,也难免会有阴暗的角落,如今草原最大的问题,便来源于内部。
车力可汗有五子,长子春林布哥敦厚勇武,深得部落长老、首领们认可;次子春雨布哥,能征善战,机敏有加,与春林布哥乃是异母兄弟,也有一些忠实拥趸。
其余三子,与春林、春雨布哥岁数相差较大,三子春行方才十五,向在山中学艺,西子五子俱不足十岁。
次子春雨布哥本无意与长兄争位,但自从春雨布哥带兵征服北海,逐北海王于冰原,部落里便有了一些为他争功争位的声音。
春雨布哥心思活泛,便暗地里与母亲部族联络,又派人游说各部族首领,谁知做事不秘,被人告发,车力可汗要他收兵,意欲问罪。
春雨布哥见事情不妙,索性仗着征服北海之势,斩了春林布哥。
车力可汗大怒,亲自起兵征讨,又命人联络各方部族,言从兵征讨有功者,北海物产均分。
春雨布哥敌不过,干脆退入冰原,与冰原巨人联合起来,约定拿下草原后女人、牛羊、金银、土地均对半而分。
车力可汗闻听此事气得吐血,头昏脑涨之下,连出昏招。
先是宣从春雨布哥起事者,家眷视同同党,斩之。
又进兵北海,结果草原兵被巨人与春雨布哥联军伏击于鬼门山,大将库尔泰战死,甲兵阵亡西万余,随军粮草辎重损失无数。
车力可汗急火攻心,吐血数升,卧床不起,幸得神医闻衡游历于草原,被人万金寻得,这才治得车力可汗不死。
车力可汗卧病在床,草原诸军失了主心骨,幸好老臣胡库台挺身而出,得车力可汗之命,调度军力,阻巨人、春雨联军于霍尔山,双方对峙数月,各不能进。
草原诸部落人心惶惶,车力可汗恐众人生乱,意欲命三子春行布哥继承可汗位,然而春行布哥年方十五,日在毕方谷从道人毕方学艺,向无军功不论,且其母亲部落势弱,各部族反对声音颇大。
然而车力可汗力排众议,将此事上报郑皇,只待朝廷颁旨,便命春行布哥为可汗。
这边车力可汗方定此事,那边便传来朝廷意欲许英颜公主于春行布哥,车力可汗大喜,又上表朝廷,约定来年春日,草长莺飞季节,便是二人喜日。
春行布哥闻听此事,不惊不喜,对名士张启淡言:“与人结亲,可为臂助,且郑乃上国,以下迎上,其势当如此。
得此强援,北方可定。”
张启大惊,以春行布哥年少而见识,其长兄不入也。
一时间草原诸部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