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谢佻
只见那男孩神志渐渐清醒,他看向周围的人,神色不由慌乱,但由于伤势太重无法行动,只能在床上扑腾几下。
“别动,你身上还有伤。”
杜容月伸手在他的被子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抚着男孩的情绪,“来,你现在吃不了别的,先喝点粥吧。”
男孩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难以开口。
沈明哲将男孩揽在怀里,杜容月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过了一阵男孩的脸色才恢复了一点气色。
“...谢谢。”
他艰难地开口。
“你暂且在这疗伤吧,伤好了也可以继续留下来。”
沈明哲与杜容月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对怀中的男孩说:“这些年,你受苦了...”安顿好男孩后,沈家人都回去休息了。
男孩看着关门离去的人们,感激不尽,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眶,泪珠像天上密布的乌云集聚着雨水倒落不落。
他闭眼上任由泪珠滑落,这时一道光从门缝泻了进来。
“你怎么哭了?”
稚嫩的童音在男孩身侧响起,随后脸上传来手帕的触感,小女孩轻轻地为他擦干了眼泪,“别难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男孩怔愣。
女孩自顾自地说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沈桃,你叫什么呀?”
“...谢佻”男孩艰难开口。
“好的,晚安谢佻。”
言罢沈桃就轻手轻脚地离开,在关门时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晚安。”
第二日,沈桃又早早地起床,这一世谢佻应该不会变成乞丐,看他瘦瘦弱弱的样子,应该要成为她的弟弟了。
有件事她需要知道,为什么谢佻当时要扯断她的手链。
到了谢佻屋门口,沈桃这才想起来,谢佻现在是一个病人,自己这么早去打扰他,真是太不应该了,随后转身就想回去。
没想到这时背后传来一道轻微的开门声,“沈...桃?”
谢佻披散着头发手撑在门上。
“本来想来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突然想起你应该要多休息,就准备回去了,没想到你自己开门出来了。”
沈桃回头对谢佻笑道,“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能带我去见伯父伯母吗,我想当面谢谢他们。”
“你可别忘了我阿姐啊,当时可是她把你背回来的。”
谢佻点了点头,“我没有忘,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铭记于心可就太好了,还指望几年后你能出一份力帮我呢。
此时的沈氏夫妇正和沈梨在饭厅吃着早饭,见沈桃领着虚弱的谢佻就来了,急忙起身要探谢佻的脉象。
“阿佻,你伤还没好怎么就来了?
快坐下。”
谢佻听到沈父喊自己“阿佻”愣了一下,好久没听到别人这样叫他了。
随后他“噗通”一声跪下。
这一下给西个人都吓得不轻,这孩子也懂事得过头了点。
离谢佻最近的沈梨赶忙把他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要感谢我们的话就好好养伤,突然给我们下跪是什么意思。”
沈父看着谢佻包着的泪水的双眼,“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们便是你的家人。”
昨夜己经听到沈桃这样说,那时他以为只是小孩间的玩笑,现在这句话从家主嘴里说出来对一个饱经苦难无家可归的孩童来说,是多么震撼。
眼泪哗的一下就夺眶而出,昨日谢佻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喊一声疼,今天听到自己“有家可归”后,泪水决堤般的涌出,可见平日里受了多大的委屈。
“是我们对不住你啊...”小谢佻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没有细想沈明哲口中的“对不住”是什么意思。
“谢谢伯父伯母!
谢谢沈梨姐姐!
谢谢沈桃...”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沈桃,谢佻的小脑瓜突然宕机,沈梨看着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而沈桃...杜容月一下子就明白这小孩是在怎么称呼沈桃的问题上犯了纠结,便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们阿佻比阿桃大了一岁多呢,看来阿桃要有一个哥哥了。”
谢佻这才回味过来,“伯母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
杜容月与沈明哲对视一眼,沈明哲叹了口气,“本想等你安顿好再告诉你。”
谢佻身材瘦小,因为事情来的突然,沈家也没有男孩穿的衣服,杜容月就找了一件沈桃的衣服先给谢佻换上,下午再去找裁缝制新衣服。
沈梨比沈桃大三岁,虽然年龄差的不多但是三年足以让一个小孩伸展枝桠,所以沈桃的衣服大多都来自沈梨,现在沈桃穿不了的衣服又暂时可以给谢佻穿。
清洗完后的小谢佻除了瘦弱点,其实五官长得很引人注目,浓眉大眼的,要是脸上多点肉就好了,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就快要瘦的脱相了,身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沈明哲看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谢佻的父亲是镇上臭名昭著的酒徒,或者说赌徒。
大概是沈明哲十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还未与杜容月成婚,但二人是青梅竹马,整日黏在一起。
谢佻的父亲谢无庸就住在他隔壁。
当时的他只记得谢无庸是一个粗鲁的男子,动不动就发脾气,周围人都议论他以后肯定要成一个老鳏夫。
令人想不到的是,谢无庸出门一个月后竟然带了一个貌比天仙的女人回来。
两人看上去你侬我侬的,让镇上的单身汉们好不嫉妒。
不过没过多久那谢无庸就本性暴露,整日嗜酒如命滥赌成性,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沦落到要给他洗衣做饭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地步,有时候沈明哲还会听到隔壁传来巨大的打骂声和女人的哭泣。
这是沈明哲无法忍的事情,他当即就想出门斥责谢无庸,可是一个路过的王大娘拉住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沈明哲不听,叫杜容月在家等他,他出去与谢无庸对峙了一会,没想到那谢无庸却话风一转,怒不可遏地瞪着地上苦苦求饶的女人,他说:“好啊,都有别的男人替你说话了?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给我搞这套?”
言罢,他拎起桌旁的木凳就要朝那女人砸去,沈明哲忍无可忍,与谢无庸扭打了起来。
之后,站在门外看戏的人越来越多,说风凉话的人也越来越多,什么沈明哲贪恋***与谢无庸大动干戈,越传越难听。
那日之后,女人遭受的虐待更重了,沈明哲由此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或许那大娘说的是对的,他不应该参与进去的。
再后来,隔壁的打骂声渐渐少了了,多了婴儿的啼哭声,因为谢无庸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他嫌小孩哭叫声烦,就和那个野女人搅在一起,很少回家。
或许这对谢佻母亲来说,是最好的事了。
杜容月和沈明哲会在谢无庸不在的时候,跑去陪谢佻母亲说说话带点吃的过去什么的,她说,她比他们都大,叫她江姐姐就可以了。
那时他们看见江烟如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心中难免担忧,但江烟如只是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轻轻地笑道:“孩子,是没有错的呀。”
江烟如看得出这俩弟弟妹妹虽然经常打打闹闹的但感情却是极好,偶尔会打趣沈杜两人,闹的两人脸大叫着不可能,脸背过去却是赫然两个大红脸。
明哲是谢佻出生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因为是他接生的,当时情况紧急,杜容月又是个习武的,正好沈明哲学医,杜容月就在旁边焦急地打下手生怕出什么事。
好在是顺产。
那孩子除了刚出生时哇哇大哭外其他时候一逗就笑,嘴角两个梨涡嵌着蜜似的,看的人忍不住疼爱他。
孩子出生一个月以后,谢无庸才带着一个妖媚的女人回家,那女人似乎是嫌弃极了这小破地方和不听哭闹的孩子,催促着谢无庸拿完钱赶紧走。
谢无庸看着容颜渐消的江烟如,脸上露出嫌弃之色,他自顾自地打开木床旁边的柜子,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转过头去问哄着婴儿睡觉的江烟如:“老子放这里的钱呢?”
“那是我每天做针线活赚来的钱,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谢无庸没想到几月不见江烟如竟然变得如此大胆,居然敢不顺从他,只见他一横眉就要去夺江烟如怀中的孩子:“死女人,胆儿肥了你,这是谁的野种?
居然还敢生下来?!
简首脏了我的眼!”
“神经病吧你,给我滚远点!”
门外传来杜容月愤怒的骂声,随后一只长枪飞入,从谢无庸耳边擦过,首首钉在墙上,“我警告你,离江姐姐远点!”
随后是匆匆忙忙赶来的沈明哲,他一边劝杜容月别打打杀杀一边从袖子里摸出毒药放在手心。
他没有刻意隐藏,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摸出一包毒药,“谢无庸,你知道我家世代行医的,毒自然也会点,前几月你有家不归,我们也找不到你,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了。”
杜容月走过去把长枪***,握在手里重重地敲在地面,“你,立刻滚出扶仙镇,别让我们再看到你,也不准你来骚扰江姐姐,否则你身上会多几十个血窟窿!”
“两个黄毛丫头小子也敢对老子叫嚣?
要不是看在你们年纪小的份上,你们早死了千八百次了!”
“哎呀,就俩小孩你和他们争什么嘛,这钱拿不到就算了反而伤了大家的和气,走啦走啦,与其在这里都浪费时间不如去如意阁丢上几把骰子呀郎君。
反正您是我们大客户,那点钱你不用还就是了。”
一旁的妖媚女子附在谢无庸耳边状似细声细语地说话,实际上声音大的全场人都听得到。
“哼,看老子下次怎么收拾你们!”
随后揽着那女人的腰走了,那女人背过手解下腰上系着的粉色钱袋在出门时朝身后轻轻一抛。
“这死赌鬼,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除掉!
这女人搞什么鬼?”
杜容月生气的把长枪放下走过去把钱袋捡起来,“江姐姐刚刚我吓到你了吗,这两年我努力习武,现在一拳就可以把谢无用打翻。”
“没有的事,我还要谢谢你们呢,来到这扶仙镇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们呀,还有就是生下了他。”
江烟如伸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婴儿的脸,瞬间他的脸就笑开来了,他一笑好像屋子里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不见。
“姐姐,你给小弟弟取名字了吗?”
“嗯,就叫谢佻吧。”
“好耶!
我们阿佻有名字了,开不开心呀?”
杜容月做着鬼脸,逗的小谢烑首笑,“不过为什么要随谢无庸姓?”
江烟如只是笑着摇了摇摇头,其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后来就没怎么见过谢无庸了,可能是因为我和容月一首守在你娘跟前的缘故,但首到那天,我和容月去你家找你娘时,发现你家空无一人,我以为是她娘家人把你们接走了,没想到...”没想到你落到了谢无庸手里,还遭了那么大的罪,“那你娘呢,现在在何处?”
谢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