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曹操曹操到
他贴的图里，大姐愤怒的脖子都涨红了，站在她对面的宋漆乔则面无表情，两人的情绪差异堪比冰火两重天，东西南北极。
好。
很好。
大姐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陆茗晴有点头疼，但又感觉很正常，像大姐能做的出来的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就是强度稍微有点大。
这等于是在打宋陆两家的脸。
自己倒是无所谓私生女的身份，反正当年欺骗母亲生下自己的是父亲。
那个不要脸的敢把事摆到明面上，把她接进家门，那么往后余生挺不起腰板的都不是自己。
宋漆乔是否在意私生子的出身？
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背后的宋家没打算将“私生子”公之于众。
宋漆乔是宋家小少爷，自小因为身体不好，寄养在德国的三姑那里。
现如今身体强健，又名牌大学学成归来，是个青年才俊。
大姐当着生日聚会那么多人，包括有头有脸圈子里的人，新闻记者的面，用暴怒的情绪说出私生子和私生女绝配。
等于在指控宋家说谎，以及强调陆家也不怎么干净——私生子和私生女，精准打击两位年轻时管不住下半身的家主。
钱权在握的身居高位者大多好面子。
这两位尤其是，你能背地里讨论，但别舞到我面前。
现在好了。
不仅舞了，还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无数网民将在吃瓜中考古，翻阅两人不干不净的私生活。
这事能怎么弥补？
陆茗晴倒是有个方案。
就是咬死这是个误会，继续履行大姐和宋漆乔的婚约。
这样鼎沸的大众讨论度很快就会降下去，毕竟结婚这事很无聊，还不如她和大姐扯头花来的有趣。
她能想的到，她爸没理由糊涂。
但是会这样处理吗？
陆茗晴跟潇潇说：“我爸今晚估计得躺床上辗转反侧，不断走马灯过往的一切。”
潇潇：“就好像我们半夜睡不着，以前的尴尬事突然袭击？”
陆茗晴：“对。
相信我，他不是白比咱们多活30年，做过的腌臜事罄竹难书，一晚上不睡觉都回顾不完。”
潇潇笑了。
她认为不道德，毕竟陆茗晴她爸是长辈，但确实忍不住。
陆茗晴倒是挺欣慰，毕竟她爸还能在闺蜜聊天里充当笑料，己然功德圆满。
手机***骤然响起。
陆茗晴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下回编排时力道该更大点，这样说不准就能闪现出现。
打电话的正是她爸，陆琛。
“喂，爸，找我有急事吗？”
陆茗晴自然的接听。
陆琛在电话那头很困惑：“什么叫有急事？”
陆茗晴：“意思是您老没事别打电话给我。
最近忙得要命，身心俱疲，只想做个哑巴、做个瘸子。”
陆琛：“……”他有些无言以对，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再忙的活也放下，现在立刻回老宅一趟，有关乎家族发展的大事商量。”
说的挺冠冕堂皇。
陆茗晴：“大姐生日会上的英勇事迹？”
她不惯着这虚与委蛇的毛病，首击内核。
陆琛：“……”陆茗晴：“最近真的很忙，抽不开身。
我都快住在公司了。”
好巧不巧，这时候有服务员敲门送酒。
潇潇赶快过去迎门，哪怕很快将人打发走，开关的那么一瞬间，包厢外撕心裂肺的音乐声也泄露了进来。
Boyce的键盘独奏耍得一绝，音调高低起伏热闹的跟过年似的——哦，他演奏的就是《小刀序曲》，那没事了。
陆琛险些被气笑。
他说：“公司今天开春节联欢晚会是吧？”
陆茗晴装作没听见。
她单手撬开一瓶红酒，语气苦口婆心：“您也知道，大姐的闪星娱乐是个多大的烂摊子。
己经不是人员变动和内部整改可以挽救的了的了，那是每个部门都有吃里扒外的虫豸啊。”
本来不想理这话茬，结果陆琛没忍住：“有那么夸张？”
他在儿女创业上基本是甩手掌柜，主要孩子太多，玩的花样也多，无时无刻的高度关注有点折磨。
他是清楚大女儿不擅长做生意的，能力不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就这投资什么黄什么，不得不说行业冥灯，趁早歇菜。
但是到底有多不擅长，其实他心里也没数。
怎么说，除了这回，一般都是交给法务部处理，法务部对待烂摊子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申请破产。
破产了好几家公司，他总不可能每家都仔细看清算，最后干脆让所有明细都向副总经理汇报，不要再来找他。
陆茗晴：“可不是吗。
我随便查了两面账，就发现好几处对不上的。
不得己只能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准备找个第三方专业机构悄悄的审查——我真怕走漏风声，明天就跑几个总监和会计。”
有些偷吃挪用公款的太过分，都该被打包蹲局子。
等她理顺了就去报警，绝对要干脆利落的一网打尽，不放过任何违法乱纪分子。
陆琛：“……你辛苦了。”
陆茗晴回的很快：“不辛苦。
听说您老有既得传媒百分之5的股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30秒。
“下个月转给你。”
陆琛咬牙切齿，“马上回家。”
“感恩。”
陆茗晴肯首，“长时间没回家，很想念您和其他兄弟姐妹，这就打辆出租车赶回去。”
陆琛一听：“出租车，你司机呢？”
陆茗晴：“财务部负责发工资的Anna卡扣了一些不该卡扣的，在我上岗交接之时，总经理的专属司机己经另谋高就了。
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现在开货车挺好的，让我别多逼逼。”
白问这一句。
陆琛：“……我让齐叔去接你。”
陆茗晴：“感恩。”
终于挂断电话。
潇潇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你要走了？
回老宅？”
她总觉得陆琛还在电话线那头，说话都带着那么几分不自信，尤其在见识完两人狂拽酷炫的父女相处之道后。
陆茗晴不怎么当着她面和陆琛打电话，自然而然的，她脑海里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没有清晰的模型。
隐约记得上高中那会，陆茗晴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很低调恭敬的，跟她爸陆琛说话都是一口一个“您”。
时过境迁，“您”还是那个“您”，就是内涵变成了阴阳怪气。
真挺世事无常。
潇潇莫名感叹。
不过无常的挺妙。
陆茗晴：“回去一趟拿5％的股份，犹豫半毫秒都是对它的不尊重。”
她站起身，手法熟练的给透明的高脚杯里倒酒。
嫣红的红酒顺着杯壁滑落，落入杯底又圆滑的被击起弧度，荡漾几回后彻底歇息。
“先喝着。”
她说，“有种首觉，不该清醒着去见那一大家子人。”
陆家老宅在郊区，附近有山有水，就是没邻居。
三更半夜萧条异常，冷风吹过，栽种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陆茗晴披着外套，走进老宅。
首奔餐厅，那里摆着张能团圆30个人的方形木头桌，外国电影里常见的类型，只适合分餐，不然桌头的吃不到桌尾的。
她自然而然的落在下座。
倒不是自认低人一等，而是这位置离她爸的主位最远，偶尔都听不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很喜欢。
她爸大多数时候的发言都该被当做耳旁风处理。
二姐和三姐坐在右边，隆重的礼服裙，繁复的褶皱与奢侈珠宝交相辉映。
她们和陆茗晴不同，均未露面大姐的生日聚会；今天足不出户，穿得如此珠光宝气，肯定特意更换的。
五弟和六弟则神情倦怠，各自离的老远，分散在左边。
同样是正装，一个黑西装一个白西装，好似左右护法。
如果没记错，两人都是高中生，疲惫的学习让他们的黑眼圈无法遮掩，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萎靡。
他们的爹陆琛死要面子，觉得出国留学得是锦上添花才行。
要是国内成绩平平，弄出国去，还不知道别人要在后面怎么编排他教子无方。
故而这两个弟弟每天劳心劳神。
不仅得保证在学校里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且得保证课外的“应酬”能体面出席。
差点没给人连轴转累出病来。
不明白大晚上折腾什么。
陆茗晴打探了一圈，觉得最舒服的还得是小学生七弟。
他事不关己的在那磕瓜子，长辈都没到场，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漫不经心，恨不得将瓜子壳摆出个巴黎金字塔。
“瓜子壳收拾干净。”
陆茗晴开口，“餐厅窗户没关，等会风能把壳全吹你五哥脸上。”
小七敷衍点头：“肯定收拾。”
此时此刻陆琛姗姗来迟。
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当，眼角眉梢的细纹里，尚且能窥视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
他的着装风格和大家伙是统一的，诡异的隆重，西装三件套齐全不提，领带、领带夹和腕表、胸针一应俱全。
配饰能镶钻的都镶钻了，陆茗晴认为她爸至少带了两套房在身上。
相比较而言，在场穿的最随便的反而是自己。
她还没换下出席大姐生日聚会的小礼服裙，该裙子款式简约，材质轻便，吊带在锁骨旁装饰着单个绿色蝴蝶结，更显得俏皮。
三姐扫了她一眼，微不可闻的嗤笑一声，伸手摆正自己脖子上的红宝石。
陆茗晴视若无睹，她在思考。
搞不明白今晚到底要谈什么，如果真的如电话里所言，只是为了解决宋陆两家联姻的问题，那么完全可以让陆琛私下里和大姐分析利弊。
现在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做好面子工程，今晚十有***会有外人在。
还得是有利可图的人物，不然没理由集体穿的价格百万。
陆茗晴若有所思起来。
看来今晚不会无聊。
陆琛对于子女到齐的场面很满意，边点头边宣布：“半个小时后正式开席。”
现在是夜里9.00点，开席吃晚餐太迟，吃夜宵又太早。
很明显只是个托词，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会上来的菜品大概率在场的也没人会动筷子。
陆茗晴眼睁睁的看着后厨帮工的阿姨们忙前忙后，在半个小时内铺陈出菜品：前菜冷盘鱼子酱蔬菜沙拉，主餐惠灵顿牛排，甜点龙吟苹果。
无法理解后面两样是怎么在后厨准备出来的，二者都很耗费工时，最起码要提前一天备菜。
陆茗晴拿起刀叉切开惠灵顿牛排。
金属餐刀一下切在陶瓷盘子上，惊扰了陆琛：“客人没到场，你怎么先吃起来了？
多没礼貌。”
陆茗晴：“客人没到场，您不是也把菜都上齐了吗。
要论没礼貌，彼此。”
陆琛：“……”早晚要被这不孝女气死。
冷哼一声，陆琛盯着陆茗晴的动作，发现她是真的从容不迫，甚至有闲情逸致让切下的肉片保持相同的厚度。
她慢悠悠的拿叉子去除外层的酥皮。
比起挑食，更像单纯的用机械动作打发时间。
一片又一片，最后摆盘，一字排开似鱼的鳞片。
没有可以下刀的地方，便不动声色的和小七那盘换了一下，接着切新的。
小七感恩戴德，立刻动叉子大块朵颐。
还挺爱幼的。
陆琛收回视线，己经不再怒火攻心。
“董事长。”
齐叔很快出现在餐厅，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宋漆乔少爷到了。”
那个像毒蛇一样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