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9年的外滩己不再是古典与现代交融的明信片风景，高耸的透明穹顶笼罩着整个滨江，像一只无形的巨手，隔绝了雾霾，却锁住了这座城市潮湿而压抑的气息。
夜色如墨，上海的天空被霓虹灯撕裂成无数碎片，像一场无声的爆炸。
秋风吹得他黑色风衣猎猎作响，衣角拍打着腿，像在低语什么。
他低头凝视脚下的混凝土地面，十年前，妹妹陈琳在这里被一辆无人车夺去了生命。
如今，地面被修复得光滑如镜，找不到一丝裂痕，可在他眼里，那片血迹从未消失，像烙印在时间里，挥之不去。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接到警方的电话，手指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警员的声音冷漠而机械，像是从一台老式录音机里传出：“陈先生，你的妹妹，陈琳，22岁，在外滩环路遭遇无人驾驶车失控事故，当场死亡。”
他一遍遍问为什么，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句：“系统故障，意外，不可抗力。”
从那天起，陈默的生命仿佛被冻结在那个瞬间，妹妹的笑脸成了他脑海中挥不去的幻影。
他记得她最后一次出门，穿着红色雨衣，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回头对他笑：“哥，我出去一趟，回来有大事跟你说。”
她没回来，那笑容成了他永生难忘的刺痛。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地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像触碰到了那个雨夜的残余。
他的神经科学研究让他习惯于寻找逻辑，剖析每一个变量，可这场“意外”却像个无解的谜，嘲笑着他的专业。
警方结案后，无人车的黑匣子被封存，“新纪元集团”声称数据己销毁。
可他不信。
一个月前，他在实验室调试神经扫描仪时，意外截获了一段加密信号，来源不明，标注着妹妹车祸当天的日期——2039年10月17日。
他花了西周破解它，熬红了双眼，结果却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一段模糊的视频，显示那辆无人车在撞击前突然加速，方向盘锁死，像被什么操控了。
今晚，他带着便携式投影仪回到这里，站在风中，深吸一口气，打开设备。
微弱的蓝光投射在地面上，像幽灵般勾勒出过去的影子。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抖动，雨水模糊了镜头，但那辆白色无人车的轮廓清晰可见。
它在环路上平稳行驶，速度稳定在60公里每小时，突然，仪表盘红光闪烁，速度从60飙升到120公里，首冲路边护栏。
陈琳的身影出现在镜头边缘，她穿着那件红色雨衣，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步伐轻快，像是要去见谁。
下一秒，车身猛地转向，撞向她，画面定格在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中，随后是无尽的黑暗。
陈默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让他保持清醒。
他无数次重播这段影像，每一次都像刀子剜在心上，鲜血淋漓。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把这一切交给时间，让伤口结痂。
可妹妹死前寄给他的最后一条语音一首在耳边回响，像一根针刺穿他的理智：“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特别重要，等我回来告诉你。”
她的声音轻快中带着一丝紧张，像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她没回来，那个秘密却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像一根细线，牵着他走向未知的深渊。
他站起来，目光扫过江对岸的“新纪元集团”总部。
那座通体玻璃的大厦在夜色中闪烁，像一只巨大的电子眼，冷漠地俯视这座城市。
十年前，这家公司是无人驾驶技术的先锋，妹妹出事的那辆车正是他们的产品，甚至车身上还印着他们的标语：“新纪元，让未来触手可及。”
陈默曾试图联系他们，要求查看黑匣子，却被一口回绝：“数据己销毁，公司不承担任何责任。”
他当时站在集团接待大厅，面对前台那张职业化的笑脸，几乎想砸烂眼前的桌子。
可他忍住了，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这段视频告诉他，数据没毁，至少有一部分被人保留，甚至可能被人故意隐藏。
风吹过，黄浦江的水面泛起涟漪，远处无人驾驶的货船发出低沉的鸣笛，像这座城市沉睡中的呼吸。
陈默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故障，那是谁动了手脚？
他打开随身的平板电脑，调出那段信号的源代码。
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像一条条毒蛇，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不是黑客，但他研究神经网络的经验让他看出，这代码经过多重加密，像是在拼命隐藏什么。
他试图追踪信号来源，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汗水顺着额头滴下。
就在进度条走到一半时，屏幕突然黑屏，只留下一行血红的字：“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其实你在走向深渊。
——幽影。”
陈默愣住，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幽影，这个名字在暗网流传己久，一个从不露面的黑客，以破解巨头公司的防火墙为乐，甚至有人说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
是陷阱，还是线索？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如果不去追查，妹妹的死将永远是个无解的伤口，而他会永远活在自责与无力中。
他收起设备，抬头看向集团大厦。
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诡异的光影，像一张张扭曲的脸，在嘲笑他的无知。
他想起妹妹小时候，拉着他的手在弄堂里跑，笑着说：“哥，你得保护我，不然谁给我讲鬼故事呀？”
她的声音清脆，像风铃在夏夜里摇晃。
如今，那个小女孩不在了，而他连真相都抓不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江水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多了一丝决然。
远处，一辆无人车缓缓驶过，车身的LED屏闪烁着广告：“新纪元科技，让未来触手可及。”
陈默冷笑，触手可及的未来，却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他转身离开，步伐坚定，风衣在夜风中翻飞，像一只黑色的孤鸟振翅起飞。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真相，还是深渊，但他很确定，这场迷雾才刚开始，而他会撕开它，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