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举着火折子跨过门槛时,一股混杂着霉味与甜腥的怪风迎面扑来,火苗"噗"地缩成黄豆大小。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本该挂着玉佩的地方现在别着那把蓝色血迹的匕首。
"有人吗?
"回声在穹顶下层层叠叠。
月光透过菱花窗照在《江湖异闻录》的书架上,第三百册的位置空空如也。
沈昭的指尖刚触到书脊,头顶突然传来铁链晃动的"哗啦"声。
三具尸体悬在横梁上,随着穿堂风轻轻旋转。
最老的那具己经风干成皮包骨,最年轻的却还保留着弹性,仿佛只是睡着了。
当第三具尸体转过来时,沈昭的火折子"当啷"落地——青白的脸上,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
"你每长一岁,这里就多一具沈昭。
"嘶哑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
扫地老仆佝偻着腰出现,指甲缝里塞满黄褐色的尸蜡。
他咧开嘴笑时,露出牙龈上熟悉的寒山派刺青——这是三十年前被逐出师门的戒律堂长老。
"仙尊总在月圆夜来添新货。
"老人用扫帚杆戳了戳尸体鼓胀的腹部,"知道为什么选藏书阁吗?
因为..."尸体的喉咙突然发出"咔"的脆响。
半块玄铁令从裂开的喉骨里掉出来,上面"谢归尘"三个字被鲜血浸得发黑。
沈昭弯腰去捡,却发现令牌背面刻着细小字迹:甲子年执刑人火折子突然爆出火星。
借着这刹那的光亮,沈昭看见老仆的袖口滑出一截铁链——与谢归尘锁他练剑用的镣铐是同一种玄铁。
"你也是执刑人?
"老人突然暴起!
扫帚杆裂开露出森冷剑锋,首取沈昭咽喉。
沈昭侧身闪避时,尸体腹部的缝合线"崩"地断裂,数十只尸虫暴雨般倾泻而下。
"小心蛊虫!
"熟悉的清冷嗓音在阁楼炸响。
谢归尘的白衣掠过月窗,剑光如雪崩般倾泻。
尸虫在触及剑气的瞬间化为冰晶,老仆的剑却己刺到沈昭心口——"叮!
"匕首与剑锋相撞,迸出蓝色火花。
沈昭这才发现匕首的材质与玄铁令完全相同。
老仆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你竟然拿着审判?
"谢归尘的剑锋在这时贯穿老人胸口。
诡异的是,流出的血竟是墨绿色,落地便凝结成翡翠般的珠子。
"第三具尸体在动!
"沈昭突然大喊。
那具最新鲜的"沈昭"正自行解开绳索。
它落地时关节发出竹节爆裂般的脆响,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哥哥...你终于来陪我们了..."---沈昭的剑刺入尸体眉心时,触感像扎进一团棉絮。
没有血,只有黑水汩汩涌出,在空中凝成密密麻麻的小字:禁术条款第九:每具身体使用不得超过三年违约代价:记忆重置黑水突然扑向沈昭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谢归尘甩出袖中玉簪。
簪子在空中碎成齑粉,形成一道光幕挡住黑水。
沈昭趁机斩下尸体的头颅,却发现断颈处嵌着块熟悉的青铜——正是虎符的另一半。
"师父,这到底是..."阁楼突然剧烈摇晃。
无数书册从架上坠落,在空中自动翻页。
泛黄的纸页上全是同一个少年的画像:一岁抓周、五岁习剑、十岁及冠...每幅画的落款都是"谢归尘绘"。
最惊悚的是第九幅——画中的沈昭胸口插着匕首,而执刀的手腕上戴着谢归尘的玉镯。
"别看!
"温凉的手掌捂住沈昭的眼睛。
谢归尘的气息拂过他耳畔:"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每月十五我要去乱葬岗了吗?
"地板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借着月光,沈昭看见地下室里整齐排列的冰棺,每具棺椁里都躺着个"沈昭"。
最近的那具冰棺里,少年心口的匕首还在微微颤动。
---寅时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沈昭站在废墟般的藏书阁中央,手中两片虎符拼合成完整的雷纹。
谢归尘的白衣染满墨绿色血渍,正用剑尖在地面画着复杂的阵法。
"九具身体,九块虎符。
"师父的声音疲惫不堪,"每块符里封着一魄,今晚你己收回其三。
"沈昭突然按住心口——那里的疤痕正在发烫。
无数陌生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的自己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谢归尘跪在血泊中割腕画符..."那些尸体...""都是你。
"谢归尘的剑锋划过手腕,鲜血滴在虎符上,"也是我。
"阵法突然迸发刺目金光。
沈昭在眩晕中看到最后一幕:冰棺里的少年们同时睁开眼睛,异口同声地说:"下一个满月,你会成为第十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