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教室外面的一棵大杨树，只觉得树头摇晃得厉害，看得她眼睛都晕了，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
头顶一阵疼痛把她惊醒，抬头就看到林老师站在讲台上凶狠狠地瞪着她，而他的讲义就落在她的桌子上，他刚才首接砸在她的头上，坚硬的书脊把她头上砸了一个包，她明显感觉到头皮发紧，肿胀起来了。
“杨春芽，你个蠢货，上课就知道睡觉，你爹妈养你也是养个废物！”
他骂人总是很难听，***裸地侮辱。
“你给我到前面来，站到讲台上，让同学们参观参观……”春芽只觉脸上***辣的，低着头走到讲台上，站在那里，身体几乎佝偻成一只煮熟的虾子。
林老师看着她，还要嘲笑：“大家都看看，以后千万不要跟这样的孩子一起玩，免得跟她一样变成傻子，像个变异的怪物。”
底下的同学哄堂大笑，娟子眼圈通红，却也只能咬牙偷偷去掐她的同桌，让他不准笑。
在孩子眼里，老师就是权威，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顶撞，不知反抗。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把大杨树摇得一刻不得安宁，忽然，咔嚓一声，一根粗壮的树枝被摇断，首接落在教室的屋顶上，屋顶的泥沙稻草混合着瓦片落下，林老师尖叫着躲过瓦片，却被落了一身的泥灰。
同样站在讲台上的春芽也没有躲过，幸好也没有被瓦片砸中。
林老师反应过来，丢下学生就往外跑，几个机灵的学生跟着老师往外跑，其他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跑出去的林老师，也犹豫着往外跑。
娟子跑到讲台上，拉起春芽往外跑。
外面风渐止，可是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一场大雨。
课肯定是上不了了，校长索性让所有孩子放学，趁着还未下雨，赶紧回家。
春芽跟着娟子收拾了书包，手拉着手往家里跑。
家里大门依然紧锁，春芽开了门，把院子里怕淋的东西都收进屋里，鸡鸭赶回圈里，站在屋檐下看着被云压得很低的天空，心里莫名恐慌。
枣子被风摇落一地，她去灶房拿了一个盆，不顾落在身上的雨水，挨个把地上的枣子捡起来，拣了满满两盆，忽然听到大门哐当一声被撞了一下，她吓得一抖，就听到她妈尖利的哭喊声传来。
她丢下盆子跑去开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几个男人抬着一张木板，她一***坐在门后面的地上，正好和门板上的人脸对上，那人脸色惨白发青，眼睛紧紧闭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十分恐怕。
她一眼并没有认出那人是谁，紧跟着进来的妈，大姐和二姐一人一边用力架着妈，春芽听到她一边哭一边喊，喊的就是爹的名字。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叔婶和奶奶，还有村长，村子里的其他男人女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太一样，她一个也看不懂。
“春芽，你别在这里坐着！”
总算有人发现了她，是三姐春苗。
春苗把春芽从地上拉起来，拽着她一起进屋，看到堂屋门厅里己经摆了一张床，穿戴整齐的爹正躺在上面，他脸被一张黄纸蒙上，看着更让人害怕。
“爹！
这是怎么回事？”
春苗大声质问屋里的人。
冯素娥却只是坐在地上哭，什么都听不进去。
奶奶瞪了她一眼，把她拉到木床西边，不让她和春芽挡在前面，小声训斥：“你个丫头片子在堂前喊什么？
不懂规矩！”
她不屑跟她们解释什么，在她看来，这些女孩子一点用都没有，只要别跟着添乱就行。
春苗依旧不死心，扯过跪在冯素娥旁边的大姐，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在学校里听同学说爹娘跟***家闹起来了，爹是不是被他们打了，怎么不报公安？”
春梅什么都没说，反而哭的更大声。
她平日里最在意自己的形象，此时却完全不顾，哭得不能自持，跪着撑不住，首接跟冯素娥一样，坐在地上哭。
“***今天定亲！”
春萍偷瞄一眼正在跟人寒暄的奶奶，又瞥一眼大姐，往后退一步，侧着身子小声跟春苗讲话。
“我们正在地里干活，大姐哭着回来了，说***家里要给***定亲，让***把她给甩了！”
她又回头看一眼大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大姐跟了***那么久，怎么能说甩就甩？
爹娘气不过，带着大姐上门去找刘家要个说法。”
***是镇上化肥厂刘厂长的孙子。
他们家在镇上是独一户，有钱，住大别墅，家里两辆小汽车。
他们家的化肥厂非常赚钱，厂子里每天都有好几辆大货车往外运生产好的化肥。
春苗听了她的话，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爹是被刘家打的？
我们去公安局报警……”这一声有些大，在院子外面的叔也听到了，几步走到屋里，抬手就给春苗一个耳光：“你这个蠢货，要想找死就滚出我们杨家，不要在这院子里瞎吵吵！”
他回头看一眼正在跟人说话的奶和婶，不耐烦地交代：“把她们都管好，不要长了一张嘴就敢胡沁！”
春苗被一巴掌打得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正想拉过大姐问一下究竟，抬头就看到她奶和婶都狠狠地瞪着她。
她奶首接下手在她手臂上掐了好几下，说：“你个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你爹拿着镰刀去刘家门口闹事，刘家大度，没跟他计较，他又跑到人家厂子里去闹，差点酿成大祸，他自己……”她婶拉了一把她奶，她奶话也不说了，狠狠地点着春苗的额头交代：“你给我把嘴巴闭上，要是刘家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到时候跟咱们家没完！
你少给你叔添乱。”
在她看来，杨学明死了，这个家以后就是小儿子的了，这几个丫头片子若是惹了事，都会摊到小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