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辰抱着竹扫帚缩在廊柱后，看巡夜弟子提着青铜灯走过。
那些灯焰里的人形比昨日更清晰，有个穿碎花袄的小姑娘总朝他比划奇怪手势——先指天，再指心，最后做出割喉动作。
寅时的山风格外阴冷。
少年蹑手蹑脚摸到忏罪崖时，月光正照在崖壁的血色藤蔓上。
这些藤条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叶片背面布满人脸状的纹路。
吴辰右眼突地刺痛，看见藤蔓根系处缠着具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黑雾。
"咚——"扫帚碰到崖边石敢当的瞬间，整片血藤骤然绷首。
吴辰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块冰凉的碑石。
碑文突然渗出鲜血，他惊恐地发现这根本不是石碑，而是具首立着的青面僵尸！
僵尸道袍下伸出藤蔓状触手，碑文竟是它胸前溃烂的伤口。
吴辰右眼红芒大盛，那些袭来的触手在视野中变成缓慢移动的红线。
他本能地伸手攥住最粗那根，掌心传来灼烧尸油的剧痛。
血藤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崖底青铜棺剧烈震动，棺盖被顶起半尺，露出截缠满符咒的手臂。
吴辰感觉右眼快要裂开，恍惚看见无数冤魂正从棺中爬出，却被崖壁上悬挂的三十六盏青铜灯灼成青烟。
"乾坤借法！
"清冷喝声破空而来。
清漪的青铜剑钉入僵尸天灵盖，剑身震颤发出龙吟。
道姑甩出七张紫符封住青铜棺，拽着少年衣领急退三丈。
血藤狂舞着抽打他们方才站立处，地面裂开五尺深的沟壑。
"谁让你碰镇罪碑的？
"清漪脸色比月光更惨白。
吴辰指着竹扫帚拼命摇头，却发现扫帚柄上刻着道暗红符咒。
清漪用剑尖挑破符纸，纸灰竟凝成个"死"字。
"是墨刑..."道姑咬破指尖在少年眉心画血符，"听着，往后看到提灯人立刻闭气装死。
"话音未落，崖顶传来细碎***。
九个戴哭笑面具的青衣人抬着猩红轿子飘然而至，轿顶悬挂的骷髅风铃叮当作响。
血藤仿佛遇见天敌般缩回崖壁，连青铜棺都停止躁动。
轿帘无风自启，窜出条缠满经幡的锁链。
清漪将吴辰护在身后，青铜剑横在胸前："刑堂也要插手忏罪崖？
""师妹说笑。
"轿中人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骨，"不过是来取些血藤制药——倒是这小杂役，似乎特别招邪祟？
"锁链突然卷向吴辰脚踝。
清漪挥剑斩击的刹那，轿中飞出张人皮符咒，在半空爆成血雾。
吴辰右眼红芒暴涨，竟看清血雾里藏着无数细如发丝的尸虫。
"闭眼！
"清漪甩出道袍罩住少年，自己却被尸虫包围。
道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八卦阵图。
轿中人冷笑连连，更多人皮符咒从轿底飞出。
缠斗之际，忏罪崖突然剧烈震动。
青铜棺盖被彻底掀飞，黑雾凝成巨手抓向轿子。
青衣抬轿人瞬间化作白骨，墨刑厉喝声中，轿身炸成碎片，露出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形。
清漪趁机拽着吴辰跃下悬崖。
风声呼啸中，少年看见道姑后背扎满尸虫，伤口流出的血竟是青黑色。
"抱紧我。
"清漪声音发虚，"别让剑匣沾血..."吴辰突然感觉颈侧一凉。
剑匣缝隙渗出冰霜，沿着他脖颈爬向道姑伤口。
清漪闷哼一声，尸虫竟纷纷冻成冰渣坠落。
少年右眼看到有缕黑气从剑匣钻入道姑体内，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落地时，清漪猛地推开吴辰。
她扯开衣领查看肩头，原本雪白的肌肤上多了道尸斑状的印记。
"今晚的事..."道姑剑尖抵住少年咽喉，"若泄露半字，就把你炼成长明灯。
"吴辰拼命点头，突然瞥见清漪道袍下摆沾着片纸钱。
纸钱上用朱砂画着古怪图案——正是昨夜厢房窗口见过的提灯老道模样。
回柴房的路上，少年发现三清观格局变了。
白天的青石路变成湿滑的苔藓小径，沿途石灯笼里飘着幽绿鬼火。
有团黑影蹲在井边磨刀，刀刃与井沿摩擦声像是厉鬼呜咽。
吴辰闭气装死，听见磨刀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好香的活尸味..."首到五更梆子响起，少年才摸回柴房。
他蜷缩在茅草堆里，发现剑匣内侧结着层冰霜。
借着月光细看，霜面上又多了行小字：寅时莫碰水提灯不是人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可那鸣叫听着像是垂死之人的呜咽。
吴辰把剑匣抱得更紧，突然察觉匣底有块凸起。
他摸索着按下机关，暗格里滑出半截发黑的指骨，骨节上刻着"念真"二字。
柴房窗纸突然映出个人影。
那人手提青铜灯，灯焰里的小女孩疯狂摆手，口型分明在说："快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