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横江河第3章 缘起云梦//聚首在线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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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边,博州。

灵云从澶州一路就沿着黄河,到了博州。

来到渡口,正要寻船过河,只见整个码头都被军兵占了,正在向北岸运送粮草。灵云连问了几处,不是被兵士叱声赶开、就是被劝说返回,都说要等粮食运完,百姓才能搭船过去。

无奈之下,正要返回,见渡口尽头处一艘运船旁边没有士兵,便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见也是在搬运粮食,但苦力脚夫却是普通百姓,桅杆的旗幡上一个“魏”字,似是一艘私船。又见码头上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给正在劳工计数,走上前低声就道:“公子,你们的船到北岸吗?”

少年公子看了他一眼,“是啊,仙长有事?”

灵云见公子文雅有礼,笑着说道:“是,贫道有急事要过去。可现在,军方正在运粮,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噢,那还有得几天。……今天才第一天,后面少说也还有个四五日。”

“请问公子,贫道可否搭你们船?”

“我们是洛阳魏家的私船,……”少年公子用嘴朝船上努了一下,轻声说道:“但那也是军方的人,搭不得。……这船上运的都是北伐将军们的专供食材,所以才没有让士兵来搬,可看守还是很严的。”

灵云朝船上看去,果见几名汉子叉腰正在监工,“噢……原来如此,我原还以为是……,唉……。谢谢公子了。”

说着转身正要走开,听公子说道:“仙长着急过去吗?”

“是啊,贫道早年的拜把兄弟,家中祸事,捎信让贫道急着去帮忙。……公子可有其它办法?”

“请问仙长法号?”

“福生无量天尊。免称法号、贫道灵云。”

“灵云道长,你去那边的凉棚休歇片刻,我一会儿过来。”公子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凉棚。

灵云心中一悦,笑着说道:“谢谢公子,我就先过去。……公子尊姓大名?”

公子嬉笑着应道:“尊姓免了、大名也免了,你叫我则平就是了。呵呵,……不是仄仄平平、而是‘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

……

灵云坐在凉棚中,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也不知这则平能不能想到办法让自己过河。

过了一会儿,则平来到凉棚,“灵云道长,可否稍缓一两日再过去。”

“有难处吗?我只是心中着急,想早点过去……”灵云说道。

“若非要今日的话,那……可能就得让道长受累一下了。”

“无妨,你说吧,怎生安排、只要能尽早过去就行。”

“这船是洛阳魏家的商船,朝廷单独为北伐的将军们采买的食材,这一趟船还有一个时辰就装完了。烦劳道长换身衣服,然后跟着也去搬运些物料,待会儿就一同上船,到了北岸卸货的时候,我送你下船便是。……,一会儿我拣一些轻巧之物给你搬运就是了。”

“无妨、无妨,重些的贫道也还行。”灵云连忙说道。

则平又嬉笑着说道:“算了,都这般岁数了,别伤了身子,过河了还得去找大夫。”

“谢谢则平,听你安排就是了。……那这衣物……?”灵云说道。

则平起身在凉棚的一个破箩筐里捡起一件衣服,“灵云道长,只能将就些了。”

“无妨,不碍事。”灵云说着接过衣服就穿在身上,将头上的发髻解开又重新盘了一下。这一装扮后,确实有几分苦力脚夫的模样。

……

傍晚时分,船行到北岸,则平带着灵云下了船。

二人走了一小段路,见已经远离人群,灵云说道:“谢谢你了,则平小兄弟。”

“道长客气了,举手之劳。……你也是为了帮助兄弟,才出来奔波的。这乱世,能帮人的人,已经不多了。”

灵云听他这么一说,也感慨道:“福生无量天尊。是啊,这乱世……,只盼能早日结束才是。”

“谢谢你,虽是举手之劳,但也要有心之人,才行得这方便之心。……则平,好名字,也是一番好心境。……日后若有缘,贫道也愿能回赠这方便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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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辽,南京,皇宫。

耶律德光正在内宫的书房中,一身盛唐时期的夏制官服,紫红轻纱面料的外袍,内里是白色轻纱底服,在这仲夏之时,也正好合适。若不是他头顶的髡发,还真看不出他是个胡人。

此刻的他,正心神不宁来回地踱着步。

踱几步、又坐下,然后左右看看又站了起来。

宰相韩延徽和大将军赵延寿在一旁看着,也只得跟着他一起着急。

韩延徽捋了一下胡须:

“这位灵云道长也真是的,按他之前来信约定的时间,前天就应该到了。”

“可到今日了,还没半点的消息,会不会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朕也是在担心这个……”耶律德光忿气说道:

“派去送信的这个人,怎么就不会多长个心眼,问一问道长来的路线,我们也好安排人去接应啊。你们手下的这些人,越来越不会做事。”

韩延徽说道:“都是臣做事不力。当初就没有想到道长这次竟会答应,所以交待的时候,也就没有叮嘱让他们多个心眼。”

坐在另一旁的赵延寿也连忙说道:

“是臣见事不周,应该早几天就多安排几路人,一起出去、沿途寻访就是。”

耶律德光说道:“你们都是些马后炮、事后诸葛亮。”顿了一下,口气稍缓和了一些,

“今日是朕自己心急,你们也就不用自责了。这几日边境上不安生,朕只是有些担心。他一个出家人,出门行走又不带着侍卫随从的……”

……

“报——,道长来了。”说话间,突然听得门外唤声传来。

“哈哈哈,……如果贫道出门还带着一堆的侍卫随从,那哪里还像个出家人,倒还不如干脆还俗好啦。哈哈……”

听得屋外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

耶律德光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惊喊道:“是灵云道长来了!”

韩延徽和赵延寿起身朝门口看去,一名侍卫在前面引路,只见一位道人手持拂尘,一身宽大的青衣道袍,发髻上插着一根紫玉发簪,脸颊胡须修得清爽整齐。

耶律德光起身快步的冲了过去,拉着灵云道长的手,激动地说道:

“好你个牛鼻子兄长,你让回来的人带话,说了不许去迎你。朕就只能在宫里干等着,接连几天净是干着急了。”

“左等不来、右等不见的。三天了,这大热天的,就只能闷在这屋里。”

“你倒好,现在才来,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给朕来一个从天而降。”

连珠炮般的把灵云轰得一时哑口无言,灵云也只得任由他一个劲的说着。

灵云听着,心里也是暗自感激。

转头一看还有两个大臣在旁边,便连忙跪下施礼:

“贫道失礼了,让陛下担心了。”

德光拉着他的手,没让跪下,

“我俩亲如兄弟,就无需这些俗礼了,省得你说我乱了你们神仙家的规矩。”

灵云也只得任由德光扶直了身子。

二人站定,相互从头到脚地看着对方,德光感怀道:“当年此地一别,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你我都有些老了。……虽说是时常书信往来,可也总是,只闻墨香不见人啊。”

“从得知道兄要来的消息,这一个月,朕就没有一晚睡好过。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哈哈哈……,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灵云甩了一下拂尘,躬身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呵呵,幸好贫道不是女子,惹得陛下这般思念、没安睡好。……贫道真是罪过了,请陛下责罚吧。”

“当然要罚,朕早就备好了酒,就是为了罚你的。”德光佯嗔道。

旁边二位陪笑说道:“是啊,当罚酒才是。”

……

灵云应道:“当罚、当罚。”

取了《减字木兰花》的调,吟道:

“春去秋来,

繁花过尽有来日。

时光荏苒,

岁月白头不再回。

年少峥嵘,

边关携手燕云游。

戎马风云,

幽州焕新帝王都。”

德光欣喜地说道:“哈哈哈,好啊,道兄才情不减当年啊!”

韩延徽道:“早间就时常听陛下夸赞道长才学卓越、见识超凡、气度脱俗,当年二位少年在这幽州城头指点江山。”

“今日可算让我们得见这庐山真面目了。”

灵云回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陛下这么抬举,那是要折煞贫道了。”

“陛下雄才伟略,这些年贫道在山上也时常听闻,但苦不得相见,也只能是遥相恭贺了。”

……

“道兄也不必过谦……”

耶律德光牵着灵云,走到韩延徽的面前:“来我给道兄引荐一下吧,这位是……”

灵云立刻抢着说道:

“陛下,何不让贫道自己来猜猜看?”

“好啊,让朕见识一下。”

……

灵云仔细地看着韩延徽,六十开外的样子,一身汉家员外郎的衣着装扮,面料很是考究,用的是当时扬州最好的云纱,暗杂龟裂理纹,在夏季时穿着犹如清风绕身甚是凉爽。

思忖了片刻,轻迈了几步,便说道:

“不辱使命触龙鳞,

漠边伺雪马嘶鸣。

朝堂对奏得圣心,

军机左右建功勋。

驾前策马征长岭,

奋勇当先撼海滨。”

……

韩延徽早已惊叹不已。

灵云微笑看着德光:“宰相韩延徽,小字藏明是也。可有猜对?”

三人脸色大惊,惊的不是根据年龄和衣着判断是谁,而是将韩延徽的身世、历程、功绩能在片刻之间组成一首七言律,仓促之间文韵虽算不得工整,但这样的才思泉涌之士在辽境真不得见。

“好!好!好!”德光与赵延寿连声叫好。

韩延徽躬身道:“道长真神仙啊!……道长说的这些、过誉了,这些都是先皇的功绩,小人实不敢当啊。”

……

灵云又走到赵延寿的面前。

见他四十开外,一身汉式的武行便服,相貌堂堂威武。

慢慢念道:

“常山故地又子龙,

离散之际得亲恩。

文才武功称双雄,

惹得龙女眷舒公。”

看着德光:“这位是前朝驸马赵延寿,小字禾舒,燕王便是。”

赵延寿心中暗自称奇,其他事情众人皆知,可公主逼婚的这件事,却鲜为人知。内心惊恐,暗忖道:“道长对自己的事情和底细,究竟知道多少?”

……

契丹人不像***那么多的君臣礼仪,尤其是德光今天的心情甚好,君臣四人围桌而坐。

一壶热茶论说天下事,这也是当年与灵云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德光看着灵云,问道:“道长几时到的幽都?”

“回陛下,贫道来了已有两日了。”

德光诧异的眼光,但没有立刻就发问,这是他们之间二十多年前谈话时候的默契。

灵云轻轻地抬起茶杯,抿了一口,“想不到燕云之地,还能喝到栖霞北坡的云雾茶,实属难得啊。……”

“二十多年没来幽州了,故地重游,左右无事也就随意四处走走看看。城里佛寺林立,道观却还是只有西山的天长观,观中也有多处房垣年久失修。”

“我还跟松风道长说了,他也是爱理不理的。……看他那身子,也大不如当年了。”

……

德光与二位大臣均听得不得要领。

韩延徽看了皇上一眼,便端起茶壶给灵云添了茶水,“今日还得当面感谢道长。”

“噢,不知贫道何德何能,敢劳宰相这般对待?”灵云浅笑问道。

韩延徽应道:“当年,燕云十六州刚刚归附我大辽,我们依旧按辽制进行治理,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汉官均不服管制,差点儿闹出叛乱来。后来陛下责令我们立刻修改,我们又按着唐制,结果在朝堂上,宗亲后室们大肆反对,说我们忘了祖宗,恨不得当场就要把我给宰杀了。”

“呵呵,若不是陛下神武震慑,后果真是不堪估量,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还后怕。”

“再后来,道长回信给陛下说了办法,‘胡汉分治、南北两制’,可谓是一语道破天机啊。”

“陛下就让我们按此法思路,再行制订国策。一直到现在,虽不敢说是达到大治,但也可以说得上是,南方繁荣、北方安稳。”说完,起身抱拳鞠躬道:

“这还得感谢道长的出谋划策啊。”

德光顺着话说道:“是啊,这几年下来,此计国策实已成为我大辽的根本。……”

“有此基业,朕也才敢有进取中原之意。”

“福生无量天尊。”灵云甩了一下拂尘,“这是陛下之功,贫道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韩延徽趁机引入话题,“现如今,石重贵让杜重威领兵三十万,屯兵边境,道长可有良策?”

三双眼睛看着灵云,期待听到他对天下时局和目前的处境做些指点。

灵云也看着三人,缓缓地道:

“天下时局纷争,观阴阳、知存亡、筹策万类、达人心、见变化。”

这是《鬼谷子》的开篇总纲,三人听着茫然地看着灵云。

可灵云却是只自顾品茶,就不再往下说话了。

……

此时,平素深沉的韩延徽似乎也看出一些端倪。心想,今天道长才来,可能有话要单独和皇上交谈,便躬身说道:“陛下,臣今日府上有点事情,小儿韩德让连日来烧热不退,今日约了一个郎中,想现在也应该到府上,我去应付一下。……臣就先告退了。”说完,用手拽了一下赵延寿。

赵延寿此时也理会过来,便也说道:

“陛下,臣府上也有点急事要去打点,臣也先告退了。”

韩延徽转头向灵云抱拳躬身道:

“今日终得见道长仙容,本欲聆听道长教诲,但家中之事,实在不得已。还望道长勿要怪罪才是。日后还望多多提携指教。”

耶律德光立刻领会的两位大臣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说道:

“好吧,既然家中有事,你们就各自忙去吧。朕和道长再叙叙旧,日后自有你们向道长讨教的时间。去吧。”

灵云起身回礼:“福生无量天尊。”

“二位大人言重了。待贫道歇将下来,定亲自上门叨扰。”

说罢,二人径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