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说着，向前跨了一小步。
“沈仙师还想如何？”黎小落哽住脖子，沉声问，明亮的双眸盯着他，从黑白分明看到逐渐发红。
他们之间还能如何？三百年于凡人而言虽是沧海桑田，可于他们而言又不过白驹过隙。
他们之间隔的从来不是时间的洗礼，而是人心各异！
沈清辞想说，他想他们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像从前一样。可是细想下来，他们从前又怎样了？
这三百年来他自诩情深似海，可在她那里他哪来的情？他对黎小落，甚至一句诺言都不曾给予。
他爱黎小落，曾经爱而不自知，如今爱而不能得……
他的爱，明白的太迟……
看着久久不语的沈清辞，黎小落红了眼眶，似多年的委屈得不到发泄，又似沈清辞的无言以对让她失望。
事已至此，她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她心里又何必如被落穿一般空落落的似连心也被挖走。
她的期待，三百年来未曾改变。可久别重逢却也仍然得不到。
罢了，不过梦一场，就当梦一场！过往曾经都不过大梦一场！
等不到回答的黎小落召出飞舟，小小漁舟自她掌心飞出，而后慢慢扩大，直至大到足够容纳人才悬于空中不动。
“既然沈仙师不杀我，那咱们就后会无期喽。”
她勉强一笑，眨巴着眼睛一跃上了飞舟，笑着和沈清辞挥了挥手。
如今他们身份早已是云泥之别，她是人人喊打的巫族叛徒，仙界宗门人人除之而后快的杀人凶手。他们之间，早已在三百年前的那场祸事中势同水火，何必见！又何需见？
“落落！”
沈清辞喊了一声，跟着跃上了飞舟。无论怎么样，他历经岁月沧桑才与她在此相遇，断然不会因着她几句疏离的话便掉头离去。
“还有事？”
黎小落看着紧随而来的沈清辞，恼怒地将望舒剑祭出，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如若杀了我能让你心里好过些，那你杀了我吧！”
他站在飞舟上，双目紧闭。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若不是因为认识了他，或许她如今早已是巫族最年轻的圣女。
黎小落猩红着双眸，看着沈清辞就站在眼前只觉心里一阵落寞。
杀了他？如何杀？就算沈清辞就让她杀，她也杀不了。若说她流落凡间这三百年里她对仙界还有什么执念，不过也就一个沈清辞而已！
她怨他，可也放不下他！杀了他，只会让她在往后的日子里越发钻心剜骨罢了。
“你走吧！”
走吧，回仙界去，去做你的昆仑第一首徒，去娶你的若水师妹，去守护你的天下苍生……怎样都好，就是别来打扰我！
她说过，若有来生，别来找她。
可今生没完，他来找她了。
黎小落收回望舒剑，泄去一身的敌意。她随手一挥，飞舟便朝着南边的大海飞行而去。
“那日，你在魔渊封印里失去了踪迹，他们都说你已然身死道消，天地间也再没有你的气息可寻。”
“也果真如此，我再也探查不到你的一丝气息了。我把藏书阁的书翻遍了，把所有聚灵的神器试了一遍，用尽了手段却是半点收获也没有。可我始终不信，你是黎小落啊，你是能控制魔息的怪物黎小落，你怎么可能就死在了魔渊？既然禁术秘法寻不到你，那我便走遍仙山名地，或许我们前缘未尽，就能遇见呢……”
沈清辞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着一个极尽悲伤的故事。月光下，清风霁月的他更染几分清冷，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像是化不开的冰霜扑面。
黎小落抬了抬手，想要将他淡淡皱起的“川”字眉抚平，可伸出的手才抬起，便被他紧紧拽进了掌心。
“落落，不要赶我走。”
他红了眼眶，像是个孩子。
他说他翻遍藏书阁，用尽手段，踏遍山河只为寻找她的一丝气息；
他说她是能够控制魔息的怪物，却不曾厌恶过她分毫；
他说他们缘分未尽，所以有了这三百年的天地遍寻……
她以为，她坠入凡间，在这个灵气匮乏，甚至连魔息也难存在的世界里生活就是最惨的。可沈珏在这三百年里，又何曾有过一丝的停歇？
能不动容吗？就是铁石心肠也该动容了不是吗？何况他又欠她什么了？
“与我为伍，仙界宗门再也容不得你了。”
黎小落叹息！她什么都不争，巫族的圣女，巫族的族长，这些她曾经伸伸手就能够到的她都不争。她只想争一个与眼前人同行的机会，也在此时成了妄想。
“仙界宗门连一个女子的清白都容不得，我又何必非要求它给我一席之地？”
“真是这样吗？”黎小落冷笑着问，而后又指向天界之处问道：“那又算什么？”
沈清辞顺着黎小落手指的方向，只见天界之处雷云滚滚，满天的剑气直指东南。而他们所处之处，正是南海以东的北黎岛之上。
这里是她坠落凡间时落脚的一个小岛，因其岛地处东海与南海的交界处，向来无人管辖，所以两海怨灵常年汇聚于此便将此岛上空笼子形成一道道障气，一般小仙是无法从外面探及内里如何的。
因此，黎小落重伤坠入凡间，因其吞入魔息，气息早已在无形中改变，只要她有意隐藏气息，又有障气所阻，就算是仙界宗师也探不出她的踪迹，这些年她到算是高枕无忧。
“不是我。”
沈清辞看着天界，目光肃穆。
黎小落看着他，只是冷冷一笑并未再多言。
只见沈清辞皱眉迎着顷泄而来的雷云，剑气逼近，他将黎小落拉向身后，一念之间，扶光出，剑芒大盛，以雷霆之势朝着急速而来的雷云一剑劈下。
霸道的剑势相撞，一时间气流横落，搅得两海在顷刻之间波涛浪涌，海中生灵皆朝着深海之处逃亡。
黎小落不忍自己的祸累及无辜，只得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挥，强大的结界便沿着北黎岛四散在两海之上。
“师兄！”
雷云散，只见一白衣女子手握长剑，面带寒霜立于不远处，身后是一群身着青色道袍的昆仑弟子，他们大多嘴角带血，利剑出窍握于手。
“若水？”
黎小落眯着眼看着远处仙姿出尘的女子，眸光中是压不住的恨意。
“黎小落，你若乖乖束手就擒，天邢台上，我留你全尸！”
若水拧眉，轻尘长剑直指黎小落。
而巫族黎小落何等傲气！她向来宁折不屈，更是不受任何人胁迫。她推开沈清辞，三极金钱于掌上极转，看着若水冷笑道：
“你若跪下来给我磕头认罪，今日饶你不死！”
“师兄！”
若水看向沈清辞又唤了一声，在黎小落听来，仿佛在说：师兄，你看，她欺负我，你要帮我！
黎小落忍着恶心嘲讽道：“怎么？又要告状？也不知道如今你这好师兄还肯不肯为你鞍前马后，任你指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