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误入了一片竹林。
曲径通幽处。
它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因为奔跑耗费了大量体力,肚子也饿地咕咕响。
鼻子动了动,不远处,似有炊烟袅袅升起。
悄悄来到烟升起的地方,是个小厨房,少量水汽伴着食物的香味从窗子里飘出来。
它直接翻窗进去,看到灶台上有一块新鲜的肉,它双眼放光,跑过去抱起来就啃,全然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小童。
小童拿着蒲扇,坐在小木凳上打盹儿,听到一阵咀嚼食物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灶台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童吓地一蹦三尺高。
正在啃生肉的它这才注意到小童,抱着肉猛退到墙根处,冲着小童龇牙咧嘴,发出野兽般“呜呜”的威胁低吼声,显然是在护食。
原本正在屋外品茶的老爷爷听到小童的叫喊声,放下茶盏前来查看。
小童见到老爷爷,立马躲到他身后,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它说:“他…他……”
老爷爷扶了扶洁白的胡须,挑了挑眉:“哦呀,来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呢。”
听到老爷爷这么说,小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它似乎受到了惊吓,还在冲着这边爷孙二人发出低吼。
老爷爷笑着说:“别怕,小家伙。”
“让我看看,你从何处来。”老爷爷睁着一双清明的眸子,盯着它看,似乎正透过它,看向遥远的彼端。
“哦呀哦呀,原来如此。”老爷爷点点头。
“夏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小童抓着被称为夏先生的老头的衣摆,疑惑地问道。
夏先生低头朝小童笑笑,说:“是客人。”
下一秒,夏先生仰头狼嚎:“嗷呜~”
“夏、夏先生…?”小童直接看傻眼了。
它听到狼嚎,收起龇牙咧嘴的表情,也仰头朝天狼嚎:“嗷呜~”
一阵嗷呜嗷呜过后,夏先生开始与它对视,似乎在进行某种眼神交流,慢慢的它放松了警惕,夏先生走到它面前,伸出手指轻点了下它的额头。
它眨眨眼,总感觉思维升华了,一套全新的语言体系被脑海记住。
接着,它张开嘴,口吐人言:“妈妈在哪。”
它听到自己在说人类的语言,愣了愣。
夏先生说:“你的妈妈不在这里,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的妈妈了。”
他听了,眉头皱在一起,把肉扔在地上,呜呜咽咽地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
不过他的外形却是个一米八的帅气小伙,画面还是有些违和的。
夏先生蹲下来,给他脖子上挂了个吊坠,接着摸摸他的头:“你暂时就留在我这里吧。”
他将脸埋起来,看起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夏先生看着他,眉眼温和,说道:“记住了,你现在的名字,叫郑田兴。”
天朗气清。
小童在给夏先生斟茶,看了看不远处的郑田兴,他手上的伤被小童包扎好了,正在玩一只由竹藤编成的小球,手艺来自夏先生。
小童问夏先生:“夏先生,他到底是谁呀?”
夏先生抚了抚胡须,慢吞吞道:“哦呀,他是狼孩哦。”
小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狼孩?!就是从小被狼养大的孩子?”
夏先生喝了口茶,笑眯着眼睛点点头。
小童又去看郑田兴,那厮正玩的忘我,把球丢来丢去的,小童的额头流下一滴无语的汗。
身材比例都很好,脸蛋更是一顶一的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却不粗糙,穿着洗掉色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被狼抚养的瘦的皮包骨的孩子。
小童鄙夷地看着夏先生:“夏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我觉得他的穿着打扮更像农民唉。”
夏先生神秘兮兮地抚着胡须,说:“这其中的由来过于深奥了。”
见夏先生不想多说,小童也没再问了。
后来在与郑田兴的相处下,小童越发觉得夏先生说的可能是真的。
郑田兴完全没有生活常识,什么都不懂,事事都要小童亲力亲为,认真教导他。
就比如,他不喜欢穿衣服,也不会穿,小童好不容易给他洗完澡后他在院子里裸奔。
他不会用筷子,直接拿手啃,好在他学东西很快,被小童教会了如何使用餐具。
他玩饿了,就溜进厨房偷生肉吃,再次撞见他如此不卫生的行为还是给小童吓了一大跳,后来小童教导他生肉不健康云云,人类要吃熟食。
第一次吃熟食的时候,他表现的尤为谨慎,用手指戳啊戳,用鼻子嗅啊嗅,确定没问题才下嘴。
吃到第一口的时候,他双眼放光,像是吃到了什么珍馐,幸福的表情大大取悦了担当厨子的小童。
小童在练字的时候,他觉得新奇,在一旁盯着看,小童问他要不要试试,他接过小童递来的毛笔,学着小童的样子握住,尽管姿势并不标准。
他涂涂画画,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圆,圆上有两个三角,园中有两点。
小童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妈妈。
他真的很爱吃肉,而且到了深夜就喜欢出来觅食,所谓觅食其实是来厨房偷东西吃,有一回被小童逮个正着,小童见他一副可怜兮兮、饿地不行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童把剩菜热了给他吃,他特别开心,抱着小童,伸出舌头舔了下小童的脸。
那一刻,小童彻底僵住了。
好半晌小童才缓过来。
“你不能随便舔别人的脸!”小童红着耳根,一脸认真地教导他。
他歪歪头:“为什么?”
“因为这不礼貌。”
他点点头:“哦呀哦呀。”
“还有不准学夏先生说话!下次明白了只要说‘哦’就行了!”小童气笑了。
可是夏先生每次点头都说“哦呀哦呀”,他内心腹诽,面上却乖巧地点头:“哦。”
小童背书的时候,摇头晃脑地说:“人之初,性本善。”
他也摇头晃脑地模仿:“人之初,性本善。”
小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也有人觉得,人之初,性本恶。”
他:“性本饿?”
小童:“嗯,你觉得呢?人之初,性本何?”
他摸摸肚子:“我饿了。”
总之,郑田兴学到了很多呢。
这天,是一个温和的午后。
郑田兴脑袋趴在蒲团上,侧躺在木质地板上小憩。
“他睡着了呢。”小童半蹲着说道,看着郑田兴恬静的睡颜。
夏先生笑了笑:“嗯,希望他日后诸事皆宜。”
“这孩子啊,以后会非常讨人喜欢。”
小童不解地抬头看向夏先生。
“因为啊,之后还有许多特别的苦难,等着这孩子呢。”
不知过了多久,郑田兴醒了过来。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石头神龛上睡着了。
神龛内,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神像,神像旁还有一尊体态丰盈的仙童像。
四周竹林密布,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碎影,不远处,几只惊鸟飞起。
郑田兴恍惚一瞬,总感觉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他眨眨眼,发现神龛内变了样——那里哪还有什么仙童像啊,只有一串吊坠。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他拿起神像旁的吊坠,这是一串黑绳子吊了块铜钱大小的黑玉,分明就是夏先生给他的那串。
他将吊坠戴在脖子上,忽然福至心灵,在崎岖小路上绕来绕去,翻过一座座大山,走出了这片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