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瓷&惊变
沈青梧站在断碑后,听着雨点击打银杏叶的声音。
十七年了,这声音从没变过。
他左手缺指处的铁环突然震颤,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地。
青砖下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着棺材板。
"喀啦。
"一块松动的砖石滚落脚边,露出半截青瓷罐。
雨水顺着罐口流下,却在接触到罐身时凝成血珠。
沈青梧认得这种釉色——雨过天青,正是南宋官窑最忌用的祭器颜色。
他的拇指擦过罐沿,突然缩回。
有什么东西在罐底蠕动。
"叮——"三支弩箭破空而来,箭头浸着孔雀胆。
沈青梧旋身避开,断指铁环砸在石板上,迸出火星。
箭矢深深嵌入银杏树干,树皮瞬间焦黑蜷曲,露出里面暗红的纹路——竟是七星连珠的图案。
他摸到腰间的残虹剑,剑柄缠着的麻布渗出血迹。
这把在铸剑坊废墟里捡到的剑,最近总会在雨夜发热。
"施主且慢。
"老僧的声音从树后传来,蓑衣斗笠上全是泥浆。
沈青梧的剑刚出鞘,就听见"咔嚓"一声。
老僧的竹杖点在青砖上,整块地砖翻转,露出下面的密室入口。
青瓷罐滚落在地,盖子自动弹开。
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不是血腥,是......铸剑炉的味道。
沈青梧的手指刚碰到罐壁,突然被什么东西咬住。
他低头看见数十条青虫正从砖缝里涌出,每只虫腹都鼓胀得像怀孕的妇人。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白色。
"这虫......"他想起三天前在汴梁城看到的告示。
画舫上的歌姬脖颈爬满同样的青虫,临死前抓破的皮肤里飞出的也是这种虫子。
老僧突然笑了:"施主可知,官窑匠人最怕雨天?
"话音未落,青虫群突然扑向他的蓑衣。
沈青梧本能地挥剑,剑锋斩断的不仅是虫群,还有半截竹杖。
剑身传来异样震颤,他这才看清虫腹上细密的铭文——竟是微缩的星图。
而那些被斩落的青虫,在空中化作青烟,凝成一只展翅的凤鸟。
"七星照命......"沈青梧的喉咙发紧。
十七年前父亲被杀那晚,房梁上也悬着这样一只血凤。
密室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他握紧残虹剑踏入地宫,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时,无数血手印像活过来似的扭曲排列。
最深处的水牢里,蜷缩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
面具下的脸让他呼吸停滞——那分明是父亲的脸,但皮肤爬满青黑色经络,就像被火燎过的龟壳。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让沈青梧想起铸剑坊的熔炉。
男人背后的铁链突然绷首,沈青梧转身挥剑,剑锋却刺进了自己的左臂。
剧痛中,他看见父亲的手从水牢伸出,手里握着半块青瓷片。
鲜血顺着瓷片上的裂纹流淌,勾勒出熟悉的图案——正是他断指处铁环的纹样。
"这是......"沈青梧扯下铁环按在瓷片上,两者严丝合缝。
刹那间,整座地宫开始震颤,青虫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他的断指啃噬出崭新的形状。
老僧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施主可知,官窑的雨过天青,需以工匠心头血为引?
"他掀开斗笠,露出半张布满青斑的脸——那上面全是细密的虫卵。
沈青梧终于明白,这些年来所有带着青蚨鸟纹身的死者,都是被官窑秘术炼成了"活器"。
而终南山下的青铜面具人,不过是这场献祭的活俑。
水牢突然炸开,父亲的手骨在青虫啃噬下化作齑粉。
沈青梧看着掌心的新断指,铁环上沾着的血珠,正在瓷片上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雷声吞没了老僧最后的惨笑。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沈青梧背着昏迷的青铜面具人走出山洞。
山脚下,昨夜被斩断的银杏树根处,青蚨鸟的尸体正被早起的樵夫捡走,用作药引。
他握紧残虹剑,剑柄上的麻布渗出的血迹,此刻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