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末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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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裤兜里震第七次时,我终于接通电话。

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电流声炸响:“木木!

小区物业在挨家挨户抓发烧的人,你爸他...”背后传来重物砸门的闷响,我差点捏碎方向盘。

副驾驶的陆巡正在给昏迷的林小满换退烧贴,闻言猛地抬头:“绕开高架桥,老城区在下水道施工。”

他沾着血污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折线,那是前世我们运送疫苗的密道。

越野车碾过超市散落的促销单,车灯照亮街边撞毁的警车。

五个小时前还熙熙攘攘的商业街,此刻满地都是翻倒的垃圾桶和摔碎的奶茶杯。

穿玩偶服的促销员仰面躺在橱窗前,脖子上的咬痕己经发黑。

“右转进小巷!”

陆巡突然按下我的方向盘。

后视镜里,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正用铁链锁死社区医院大门,哭喊声被卷帘门截断的刹那,我认出领头的是父亲的主治医师。

轮胎擦着水泥墙刮出火星,后座的医疗物资哗啦作响。

林小满在颠簸中惊醒,突然抓住我的椅背:“苏...苏姐,你父亲今早是不是去社区医院拿过降压药?”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我这才想起父亲三天前的语音:“木木,张医生说新到的进口药效果更好...”记忆闪回到前世——社区医院正是滨海市首个尸潮爆发点。

手机再次震动,收到母亲发来的照片:防盗门内侧用衣柜和冰箱层层加固,父亲瘫坐在沙发上,小腿绑着浸血的毛巾。

照片边缘露出半截铁锹,那是他去年在花坛埋月季时用过的。

“还有二十分钟。”

陆巡拆开能量棒塞进我手里,巧克力碎落在大腿上都浑然不觉。

他在导航仪上标出三个红点:“电力公司刚断了两条主干线,你们小区备用发电机最多撑到凌晨。”

林小满突然扒着车窗干呕,手背上的咬痕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色。

陆巡迅速给她注射第二支干扰素,针头弯折时我才发现他在发抖——这个能单手装填霰弹枪的男人,此刻竟撕不开酒精棉片包装。

“前面路口有检查站!”

我急踩刹车。

路障后方,八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正在焚烧尸体。

焦臭味涌进车厢时,领头人突然举起钉满铁钉的球棍——是小区门口早餐店的刘叔,他围裙上还沾着今早炸油条的面渣。

陆巡把警用徽章按在车窗上:“特警队执行任务!”

那些人却发出怪笑,球棍砸在引擎盖上迸出火星:“条子更该死!

就是你们把生病的人都抓走了!”

后视镜里,更多手持菜刀钢管的人从商铺涌出。

林小满突然抽搐着抓住门把,我这才发现她瞳孔边缘泛着血丝——干扰素在延缓变异,但无法逆转感染。

“坐稳!”

我猛打方向盘撞向路边花坛。

冬青丛掩护下的围墙缺口,是前世邻居小孩偷溜去网吧的密道。

车身擦着配电箱挤进小区时,反光镜哐当落地。

7号楼前停着物业的皮卡,两个年轻人正在往车上搬桶装水。

我认出头戴矿灯帽的是快递站小赵,他总笑着帮我扛猫粮上楼。

此刻他的撬棍正滴着黏液,脚边躺着穿保安制服的尸体。

陆巡无声地给手枪上膛,我按住他握枪的手:“东侧垃圾房有后门。”

我们架着林小满摸黑前进时,西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那正是我家阳台。

母亲在窗边挥舞铁衣架的身影让我心脏骤停。

她正用身体堵着破碎的落地窗,三个瞳孔浑浊的感染者挤在空调外机上嘶吼。

父亲举着微波炉出现在她身后,这个帕金森症患者竟把家电当武器。

“妈!

松手!”

我的尖叫惊动了整栋楼。

陆巡的子弹精准穿透最先跃入室内的感染者,但更多黑影从楼梯间涌出。

林小满突然挣脱搀扶,捡起花坛里的鹅卵石砸向单元门禁——警报声引走了部分尸群。

我们冲进消防通道时,声控灯应声而亮。

陆巡一脚踹翻扑来的物业经理,这个男人上周还笑着祝我生日快乐,此刻他的金丝眼镜歪斜着挂在只剩半边的脸上。

401室的门缝渗出鲜血。

我颤抖着输入密码,迎面撞上父亲举着的拖把。

“木木?”

母亲瘫坐在玄关,怀里抱着染血的相册——那是我大学毕业时全家在迪士尼的合影。

“爸的腿...”我跪在地上检查伤口,撕裂伤深可见骨,但幸好没有咬痕。

父亲用枯瘦的手摸我发顶:“别怕,刚才有个小伙子帮我们挡了一下...”他指向厨房。

穿外卖制服的男孩仰躺在瓷砖上,腹部伤口渗着黑血。

林小满突然扑过去按压他的颈动脉:“还有脉搏!

苏姐你的干扰素...”话音未落,男孩猛地睁开发灰的眼睛。

陆巡的子弹贯穿他眉心时,母亲发出短促的惊叫。

我死死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就像小时候打雷天她抱着我那样。

“妈,我们得马上走。”

我掀开沙发坐垫,露出尘封的应急包——那还是东京核泄漏时准备的。

打包胰岛素和降压药时,陆巡正用防暴叉卡住楼梯间的尸群。

林小满突然从阳台跑回来,手里攥着半盒碳粉:“苏姐,对面楼有人在用激光笔打信号!”

我举起望远镜,看到902室的窗帘有规律地开合。

莫尔斯电码的光点拼出“医生”和“孩子”——是怀孕八个月的妇产科李主任和她失聪的女儿。

“救救她们...”林小满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陆巡换弹匣的动作顿了顿,他背上被感染者抓破的防护服裂口正在渗血。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前世我们就是在救援途中失去了三名队员。

父亲突然扶着墙站起来,把车钥匙塞给我:“开我的SUV,后座有给木木准备的嫁妆...”他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母亲从衣柜深处翻出红绸包着的斧头——那是我爷爷留下的老物件。

“你们带邻居走。”

父亲握紧斧柄的样子,和童年照片里他举着我摘苹果的身影重合,“我腿脚不行了,给你们断后。”

母亲默默站到他身边,取下结婚戒指按进我掌心。

三十年前父亲送她的金镶玉戒指,内侧刻着“长相守”。

我疯狂摇头后退,却撞上正在封门的陆巡。

“带伯母先走。”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定位器,枪口己经发烫,“给我十五分钟。”

林小满突然夺过斧头劈向爬进阳台的感染者,这个总是晕血的护士,此刻眼白布满血丝:“苏姐,你妈妈血压受不得***!”

整栋楼在剧烈晃动,不知道哪层煤气管道爆炸了。

我咬牙背起母亲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父亲哼唱的儿歌——那是我小时候发烧他整夜哄睡的小调。

在SUV后座铺开毛毯时,整片夜空被火光映红。

林小满突然指着西楼尖叫,我看到父亲挥舞斧头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随后整面外墙轰然坍塌。

母亲在我怀里晕厥,手机从她衣袋滑落。

屏幕上是她未发送的消息:”木木,你爸偷偷给你买了新车,说要让你风风光光...“陆巡撞进驾驶座时,防护服左袖空空荡荡。

他用染血的牙齿咬住方向盘猛踩油门,后视镜里,李主任抱着女儿跳进绿化带的瞬间,我按下车库遥控器。

卷帘门砸落时,丧尸的咆哮与火焰的噼啪都被隔绝在外。

林小满在给母亲量血压,我机械地清点物资,首到陆巡把染血的戒指放在仪表盘上。

“伯父让我转交。”

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戒指内侧新增了道划痕,刚好把“长相守”的“守”字劈成两半。

车灯扫过车库角落的猫笼时,我愣住了。

那只总在小区流浪的三花猫正安静地舔着幼崽,它身旁堆着未拆封的猫粮——是父亲每天来喂的存货。

林小满突然剧烈咳嗽,手背血管泛起黑紫色。

陆巡翻找干扰素的手在抖,我按住他肩膀:“去后座休息,接下来我来开。”

他额头抵着我手背的温度烫得惊人,抗体觉醒的高烧开始了。

母亲在昏迷中呢喃着父亲的小名,我打开车载广播,所有频道都在循环同一句话:“请相信政府,居家等待救援...”越野车冲进黎明前的黑暗时,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后座传来林小满沙哑的哼唱,是父亲最后唱的那首儿歌。

泪水模糊了前路,我握紧方向盘咬破嘴唇。

活下去,哪怕只为记住他们如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