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握着铁锹的手在发抖,工装裤膝盖处沾满泥浆。
周予白的大衣下摆早己浸透,却仍固执地为她撑着那把黑伞,伞骨倾斜的弧度与十七岁那天的梧桐叶如出一辙。
"是这里。
"她鞋尖轻点老银杏树第三圈年轮,"当时把铁盒卡在树洞缝隙......"话音戛然而止。
树洞深处除了她贴着雏菊贴纸的糖果盒,竟还有个缠着胶带的铝制饭盒,表面用红漆写着"2010.3.12"。
两道手电光柱交错中,林小满先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铁盒。
风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落在周予白捡起的草稿纸上——那些他以为被丢弃的演算纸背面,竟画满穿校服的少年侧影。
某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突然滑落:篮球场边,少年仰头喝水的喉结镀着金晖,而拍摄者颤抖的指尖在照片边缘留下半枚指纹。
"当年你说讨厌杏仁露的味道。
"周予白突然开口,指腹抚过铁盒里早己锈蚀的易拉环,"其实那天我追到雨里,是想告诉你......"雷鸣淹没了后半句话。
铝制饭盒在闪电中露出内容物:泛黄的病历本、注射器包装袋,以及七封印着火漆的信。
当2010年3月12日的信纸被雨水洇湿时,林小满终于看清那些被晕染的字迹:﹌﹌﹌﹌﹌﹌﹌﹌﹌﹌﹌﹌﹌﹌﹌﹌﹌﹌*”小满:**今天母亲癌细胞转移到脑部,她说想看我的速写本。
我画了三百二十张图书馆的窗,却不敢添上窗边看《百年孤独》的姑娘。
护士说止痛药会让记忆模糊,可为何你的浅绿色发带在我梦里愈发清晰?
“*周予白的喉结在伞下阴影里滚动。
他解下银杏胸针放入林小满掌心,金属体温尚存的内侧刻着"要勇敢"。
当她触碰某个叶片纹路时,微弱的机械女声突然响起:*"予白,妈妈床头柜第三层有给你的礼物。
记得带那个爱画银杏叶的姑娘来看我......"*暴雨中的哽咽被揉碎在风里。
林小满忽然奔向古籍修复室,湿透的毛衣在身后拖出水痕。
当周予白追到工作台前,看见她正用热风枪小心烘烤某本《百年孤独》的书脊——藏在封面夹层里的电影票根正渐渐舒展,露出背面褪色的字迹:——————————————————*”这场雨若在三点前停,能否邀你共享耳机里的《A Thousand Years》?
“*修复室的挂钟恰在此刻敲响三点。
周予白从浸湿的西装内袋掏出老式MP3,线控按键上银杏贴纸早己斑驳。
当熟悉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时,林小满的眼泪终于坠落在七年前那场未赴的约:"那天我在雨里等到最后......""我知道。
"他额头轻抵她的发旋,"教学楼的声控灯明明灭灭,你在第七次跺脚时踩碎了水洼里的月亮。
"暗恋时光在此刻完成精准的对位。
她数过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他记得她跺脚的频率;她珍藏所有与他有关的碎屑,他把她写进每个生存缝隙。
那些错位的岁月化作修复台上的金箔,正在记忆的断层处闪烁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