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正踮脚往吐司上抹草莓果酱,围裙沾着面包屑。
这是第六次轮回重启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纱窗切割出她睫毛的阴影,电子表在腕上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某种昆虫啃食金属的声响。
“爸爸的特工证呢?”
林小满突然转头,果酱刀尖指向他眉心。
三分钟前,他刚刚编织好新的谎言。
“其实我们是时间修复局的员工。”
他将伪造的工作证推过去,证件夹层渗出铁锈味,“这块表是时空稳定器,七点二十五分必须到达学校,否则……”“否则会引发悖论爆炸?”
林小满舔掉指尖的果酱,瞳仁泛起不正常的金属光泽。
林序后背沁出冷汗。
上次轮回中,女儿用蜡笔拆穿了这个谎言。
此刻她腕上的电子表显示7:15,距离死亡还有十分钟。
他摸向口袋里的安眠药,药片却在掌心融化成腥甜的黏液——轮回正在腐蚀现实。
“爆炸会撕碎整条时间线。”
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的倒计时纹身。
数字像活物般扭动,锈斑从文身边缘向心脏蔓延,“包括你最爱的草莓田。”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
果酱刀“当啷”坠地,她扑上来用沾满果酱的手指触碰文身。
倒计时从08:17:32暴涨至10:02:11,铁锈味被草莓的甜腻覆盖。
谎言奏效的代价,是女儿指尖划过的地方绽开溃烂的疮口。
黑车提前三分钟出现在路口。
林序藏在报刊亭后,看着林小满蹦跳着穿过斑马线。
司机摇下车窗,缺失的右耳轮廓在晨光中如同被啃食的月牙。
当那具身体探出车窗时,林序看清了他脖颈的烫伤疤痕——这次是1994-01。
数字在阳光下流动,疤痕突然裂开,钻出青铜色的细丝。
“小满!”
林序的喊声惊飞一群白鸽。
林小满在马路中央转身,电子表爆出刺目的红光。
黑车在即将撞上她的瞬间急转,轮胎摩擦声化作青铜钟摆的轰鸣。
司机头颅撞碎挡风玻璃,飞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无数齿轮与弹簧。
林小满弯腰拾起一枚齿轮,瞳孔映出诡异的二进制代码流。
“爸爸,”她将齿轮按进自己手腕,“这才是真正的零件。”
电子表玻璃应声而碎,暗红色液体喷溅在林序脸上。
他抱住女儿瘫软的身体,发现她后颈浮现出相同的倒计时纹身,数字却是逆向跳动的-12:07:33。
第七次轮回重启在殡仪馆的停尸间。
林序从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舱中爬出,冷藏柜的荧光照亮墙上的血字。
那些用不同字体书写的警告层层叠叠,最新一行墨迹未干:“信任是锈蚀的开端。”
解剖台上放着林小满的粉色雨衣,袖口被青铜丝线缝合成钟摆形状。
当他触碰雨衣的瞬间,冷藏柜全部弹开,六具孩童尸体坐起身,腕上都戴着不同颜色的电子表。
最左侧的尸体举起腐烂的手臂,表面芯片显示1993-07。
“标本七号,你违约了。”
尸体的喉管振动出养父的声线,“我们说好要制造六个完美谎言。”
福尔马林溶液在地面汇聚成钟表图案,林序在其中看见记忆的残片:六岁时的自己被绑在青铜齿轮上,养父用烙铁烫下编号;十二岁的林小满站在精神病院废墟前,将电子表戴在骸骨腕上;以及此刻正在发生的——冷藏柜的镜面映出他后背:倒计时文身己蔓延成完整的钟楼图腾,每一枚齿轮都刻着女儿死亡的时间。
林小满的尖叫从通风管道传来时,尸体的手指正插入他眼眶。
“爸爸!
兔子耳朵里藏着钥匙!”
林序捏碎解剖台上的头骨,骨片割开尸体的咽喉。
青铜丝线从创口喷涌,将他拽向通风口。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看见女儿倒悬在管道中,电子表的红光为她镀上血色轮廓。
“第七次说谎时,要把心脏也涂成草莓味哦。”
她的食指突然裂开,露出微型芯片的金属光泽。
林序在剧烈头痛中听见机械运转声,那枚芯片正将记忆转化为数据流注入他的大脑——三十年前精神病院的火灾是谎言,养父的死亡是谎言,连离婚调解室的一幕都是被精心编排的剧本。
唯一真实的,是此刻林小满电子表上的倒计时:”救世主将在七次背叛后诞生。
“通风管道尽头传来钟声,林序在坠落中握紧女儿冰冷的金属手指。
谎言构筑的世界开始崩塌,锈斑爬上天空,将云层腐蚀成絮状残渣。
他知道下一次轮回将更加凶险,但那些从谎言裂缝中窥见的真相,正像电子表里滋生的青铜丝线般,缓慢而坚定地缠住命运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