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哪怕大魏一首借口建设洛阳和南征南朝来缩减六镇的开支，六镇也得以宽慰不怎么计较，然而自孝文帝元宏驾崩后，六镇的境况急转首下，南迁洛阳的孝文帝尚在六镇抵御高车诸部损失惨重之后予以慰问，继位的宣武帝元恪像是忘了大魏还有这么一片土地，六镇人常常自嘲活的还不如自己畜养的牛马，起码牛马在长大后还能去到洛阳，而自己只能像草一样永远在一个地方繁衍生息。
那銮驾缓缓停了下来，众人依旧在地上跪着，武川一行人的级别还没有高到可以无视柔然礼节的程度，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比尔莱 阿尔皮拉尔嘎，托库利普 图隆。”
“卡干嘎 敏纳特德尔曼。”
跪在地上的柔然人高呼，亲吻了下大地缓缓从地上站起，武川一行人只是跪着，然后跟着他们起来。
只见有两人踩着跪在地上仆从的脊背从銮驾上下来，缓缓向众人走来，柔然左右军士目视二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敬畏。
来人一胖一瘦，銮驾的仪仗队伍毕竟不长，还没等苏文望祈看清二人装束，二人便走到了众人面前，苏文望祈打量了二人一眼，心中较然有了几分判断。
这就是柔然的大汗？
传说中会吃人的怪物？
苏文望祈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胖子，他真的能骑马驰骋吗？
还是说洛阳的水土如此养人，只需要两年就能把一位勇士养成一个大胖子，那洛阳也太恐怖了点，怪不得南朝都传了三代大魏都打不过大江。
只是与銮驾的辉煌不同，柔然大汗的穿着相当朴素，是草原上常见的一套，而站在他身后的少女目光狡黠，对上了苏文望祈打量的目光非但不怯，反而较劲一般盯着他，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柔然郁久闾阿那環携女郁久闾雪奴见过大魏天使。”
却是阿那環先一步开口，对着苏文答台盟施了一礼。
这把苏文答台盟吓了一跳，连忙拱手回礼，“柔然汗尊贵之人，我等怎敢受如此重礼。”
“天使客气。”
阿那環摆了摆手，“昔日吾等从大魏北还，幸得天使照拂，这般恩情在此，阿那環没齿难忘，还请天使移步车驾，阿那環愿与天使商议要事。”
苏文答台盟跟着阿那環的步伐移步銮驾，其他人自然是不能进去的，苏文望祈等人跟着先前的骑士到了一边，柔然的军士正在那里扎营。
那少女并没有跟着回去，而是跟在苏文望祈身边，肆无忌惮的端详着这个陌生的家伙。
“听大魏说父汗是会吃人的怪物，你刚才那般看，难道不怕么？”
雪奴翻身骑上随从牵来的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文望祈。
“今日一见柔然汗，不过也是长着两个眼睛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况且那等传闻我本就是不信的，倘若柔然汗都是吃人的怪物，那洛阳的魏帝岂不是三头六臂，我虽未见过魏帝其人，但先孝文帝的画像我是见过的，如今仅隔了一代，还能被鬼神附身不成？”
这话就是明着说柔然不如大魏了，雪奴有些不快，将缠在腰间的马鞭递给了他。
“想必中原天朝来的使者马术必然是不错的，和雪奴比比如何？”
苏文望祈抬头，自称雪奴的少女噘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苏文望祈心里暗笑，接过她递来的马鞭便跟着侍从去选马。
六镇对于马的重视程度超乎世人的想象，在阴山环抱中的怀朔、武川和抚冥三镇更是其中之最，在洛阳锦衣玉食惯了的二世祖被流放到这里之后也会想起沉寂在血脉里的灵魂，变成善骑射的骄儿。
论起马术，苏文望祈有信心将这个柔然小姑娘压着打。
至少看见雪奴得意的笑之前，苏文望祈一首是这么想的。
“你这也不行啊。”
雪奴看着在自己身后的苏文望祈，后者正在勒马缓缓走来，“你自己提的要比走马，想来是你最擅长的了，怎么只有在我后面吃灰的份。”
苏文望祈满脸郁闷，他郁闷的倒不是赛马输了，毕竟柔然人在马背上长大，这种事传出去也不丢人，但在草原上赛马输了的规矩可在和六镇不一样，苏文部家大业大，在自己的地盘上苏文望祈就算输的再惨也赔得起，但草原的规矩是看不上那点仨瓜俩枣的，今天大概率是要把自己输进去了。
“规矩想必你明白。”
雪奴扬了扬下巴，“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
她还是公主？
苏文望祈一愣，不是说阿那環少时一向泯然众人，连婚配都没有部落提起，这个公主又是哪里来的。
“不对，不对。”
雪奴出声打断了苏文望祈的思考，“你是大魏来的天使，无论如何都留不在我身边，你总归是要回大魏的。”
雪奴脸上一阵苦恼，抬起头盯着苏文望祈，“那我是不是白赢你了？”
“那倒也不用。”
苏文望祈还是要脸的，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就感到庆幸，他解开腰带，在雪奴好奇的注视下从衣中取下一枚玉坠。
“输了便是输了，日后我赢了你再还回来便好。”
苏文望祈将玉坠递给她，“留着这个就相当于留着我了，万一我以后穷困潦倒，还可以来你这里混口饭吃。”
“想得美。”
雪奴轻哼一声，接过他递来的玉坠，转身驾马离去。
“你若是金我还信上三分，这种见都没见过的石头……”雪奴皱了皱眉，忍着想把它还回去的冲动收进怀里。
“说不定哪天有用，我不能白赢了。”
雪奴宽慰自己，马蹄摩挲在沙粒上，泛起一阵“沙沙”的响。
如果她回头看到苏文望祈肉疼表情的话，马蹄声可能会更加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