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浮在冷白的天花板下,看着急救人员收起除颤仪。监护仪的长鸣穿透耳膜,
他们用白布盖住我的脸,动作熟练得像是餐厅服务生收拾餐具。沈叙白站在三步之外,
黑色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晕开深色水渍。那是我临死前打翻的红酒,
此刻正沿着他精瘦的腰线蜿蜒,在冷光灯下泛着血一样的光泽。"死亡时间,
凌晨三点十七分。"医生摘下橡胶手套,"家属请节哀。
"我的灵魂突然被某种力量拽到他面前。沈叙白垂着眼睫,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像是工笔画家精心勾勒的墨痕。
识瑟缩——这个动作在过去两年里总是伴着瓷器碎裂声和灼痛——可他只是轻轻掀开了白布。
血色从婚纱裙摆一路漫到胸口,蕾丝领口别着的钻石胸针碎成两半。
这是我为今晚准备的战袍,二十八岁生日宴,沈氏集团太子妃的加冕礼。
现在它裹着一具正在冷却的尸体,像团被揉皱的婚纱宣传册。"真丑。
"沈叙白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他指尖抚过我青白的唇,
那里还残留着勃艮第红唇釉,"到死都要演贤妻良母?"我怔怔望着他左耳的钻石耳钉。
黑天鹅绒礼盒此刻就躺在我梳妆台最底层,里面本该是一对。三周年纪念日那晚,
我亲手将另一枚埋进别墅花园的玫瑰丛,连同被撕碎的孕检报告。"沈先生,
需要联系殡仪馆吗?"护工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叙白突然笑起来,
眼尾折出凌厉的弧度。他掏出方巾擦拭触碰过我的手指,雪白绢帕轻飘飘落在我心口。
"烧干净些。"皮鞋碾过满地玻璃渣,那是他进门时摔碎的红酒杯,
"骨灰盒..."他顿了顿,喉结在阴影里滚动,"扔进后海。"我跟着他飘出急诊室,
看见林秘书举着平板迎上来。"沈总,媒体已经拍到救护车。
公关部建议发通稿说少夫人突发心脏病..."玻璃幕墙映出沈叙白的侧脸,
下颌线绷成一把出鞘的刀。"就说,"他扯松领带,喉间那颗痣红得刺目,
"顾南乔为情人殉情,跳楼自杀。"寒风穿过我的魂体,带着消毒水味的记忆突然翻涌。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深夜,他掐着我脖子按在落地窗上,楼下警笛声撕破雨幕。
"你就这么想和他双宿双飞?"钢化玻璃映出他猩红的眼,"那不如我送你们一程?
"我想开口,却发现灵魂发不出声音。急救推车碾过廊桥接缝,
颠簸间有什么从白布下滑出——是我的手机,屏幕蛛网状裂痕间亮着发送失败的提示。
沈叙白突然停步。他转身时我撞进他漆黑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林秘书小跑着递上牛皮纸袋:"私家侦探刚送来的,
关于少夫人这半年的医疗记录..."我的血液仿佛在死后重新凝固。视线开始模糊,
像是老式电视机失去信号。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叙白颤抖的指尖,他抽出CT报告单的样子,
像在拆一枚定时炸弹。意识陷入混沌前,我听见自己沙哑的轻笑。多可笑啊,
这场持续七年的误会,竟要等我化作青烟才肯显影。碎玻璃在月光下泛起冷芒,
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那天。二十一岁的沈叙白把酒杯砸在我脚边,
红酒浸透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小羊皮高跟鞋。"顾秘书?"他倚着真皮转椅,
腕表折射的光斑跳在我锁骨,"你们顾家送来的,是商业间谍还是高级妓女?"那一年,
我们结婚了!第二章 荆棘王冠五年前婚纱鱼尾摆扫过ICU地砖时,
我闻到了消毒水混着龙舌兰的味道。沈叙白倚在走廊吸烟区,定制西装肩头落满烟灰。
他脚边躺着摔碎的威士忌酒瓶,玻璃渣里泡着我们的结婚请柬。"沈先生,
"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探视时间...""滚。
"金属支架撞在墙上的巨响惊飞窗外白鸽。我飘到306病房门前,
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沈叙白母亲枯槁的手。氧气面罩随着呼吸泛起白雾,
监测仪红光在她青灰的脸上游走。"夫人今早出现室颤。"主治医生在身后低声说,
"移植心脏出现严重排异反应,恐怕..."沈叙白突然掐灭烟头,火星溅在他手背。
我认得这个表情——三年前在纽约交易所,他做空对家股票时就是这个眼神。暴戾又脆弱,
像头被困在荆棘丛中的幼兽。"顾南乔。"他转身时瞳孔收缩成针尖,"这场戏看得可尽兴?
"我下意识后退,灵魂却穿过墙壁跌进病房。心电监护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沈夫人抽搐的手指扯掉了输液管。沈叙白冲进去的瞬间,
我正看见她枕下露出的半截照片——那是我父亲上周在私人会所,与沈家死对头握手的偷拍。
"妈!"沈叙白跪在床边的样子让我心脏抽痛。原来他也会发抖,
这个在董事会上碾碎竞争对手时眼都不眨的男人,此刻正用领带死死按住母亲渗血的针孔。
心电图归为直线的刹那,窗外惊雷劈裂夜空。沈叙白慢慢直起身,
暴雨在玻璃上冲刷出扭曲的人影。他突然轻笑出声,转身时眼底猩红如兽。
"你们顾家送的聘礼,"他扯松领带向我逼近,"是毒药还是刀?
"我被他眼底的恨意钉在原地。五年前的记忆突然涌入——订婚宴那晚,
他把我按在化妆间镜面上,钻石领针划破我颈侧:"你以为换个身份就能继续当间谍?
顾总监?"现实与回忆重叠的刹那,沈叙白已经掐住我手腕。他体温烫得惊人,
掌心有道新添的伤口,是方才捏碎酒杯留下的。"放开!"我踢中他膝盖的瞬间,
头纱上的水晶冠滚落在地。沈叙白反而加重力道,将我拖向落地窗。暴雨拍打着33层高空,
他贴着我的耳垂呢喃:"猜猜看,顾家什么时候会给你收尸?这场婚姻必得一死才算结束!
"我咬破舌尖才忍住颤抖。父亲今晨的话在耳畔炸响:"沈夫人不死,
沈叙白永远不会交出股权。"腕表内侧的微型录音笔正在运转,
冰凉的金属贴着我突突跳动的脉搏。"你母亲的病历..."我故意停顿,"真的很蹊跷。
"沈叙白瞳孔骤缩。他突然松开手,我踉跄着撞上床头柜。镇静剂药瓶滚落在地,
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比沈夫人换心手术早了整整三个月。"顾南乔,
"他弯腰捡起药瓶的样子像在拾起屠刀,"你最好祈祷自己死得够快。
"第三章 荆棘王冠暴雨冲刷着医院玻璃幕墙,在沈叙白脸上投下扭曲的水痕。
他捏着镇静剂药瓶的手指骨节泛白,我甚至能听见玻璃容器在他掌心发出的哀鸣。
"生产日期是去年七月。"我盯着药瓶标签,喉咙发紧,"你母亲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在十月。
"沈叙白突然将药瓶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在ICU惨白的灯光下炸成冰晶。
一块碎片擦过我耳际,灵魂竟感到刺痛——原来鬼魂也会疼。"顾家的手伸得真长。
"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那是他二十岁遭遇绑架留下的枪伤,
此刻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像张嘲笑的嘴。我弯腰去捡照片,指尖却穿透泛黄的相纸。
画面里父亲与周氏掌门举杯的画面刺得我眼眶生疼,那家私人会所分明是上个月才开业。
可照片边缘显示的日期,却是三年前的深秋。"沈叙白,这张照片有问题。
"我起身时婚纱绊住脚步,水晶冠滚到监测仪下方,
"你看拍摄时间..."他突然掐住我后颈,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颈椎。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
这个吻像是野兽撕咬,带着铁锈味的疼痛从舌尖蔓延到心脏。我尝到他唇间威士忌的苦,
还有更深处的颤抖。"你父亲上周见过周氏的人。"沈叙白抵着我额头喘息,
拇指碾过我破皮的唇角,"需要我提醒你吗?上周三是我的生日。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沈夫人青灰的手指从床沿垂下。
我这才发现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不翼而飞,
戒痕周围有细微的针孔——和我母亲临终前的痕迹一模一样。
"不是我..."我抓住他手腕,腕表内侧的录音笔硌得掌心生疼,
"你母亲的病例资料..."沈叙白猛地将我甩向落地窗。背部撞上玻璃的瞬间,
暴雨仿佛穿透魂体。他抽出我藏在婚纱暗袋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在他掌心折射出冷光。
"监听丈夫?"他按下播放键,我今早与父亲的通话在病房炸响。
"...镇静剂要分三次注射...沈夫人必须死在婚前协议生效前..."电流杂音中,
我的声音格外清晰:明白,股权转让书已经修改完毕。沈叙白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
录音笔在他掌心裂成两半,锋利的碎片割破他虎口,血珠滴在我雪白的头纱上,
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这是伪造的!"我扑上去抢碎片,
"今天下午我根本没去过..."膝盖突然传来剧痛。沈叙白踩住我婚纱下摆,
蕾丝撕裂声在死寂的病房格外清晰。他弯腰时领带垂落,
露出后颈淡红的抓痕——那是今晨在衣帽间,我挣扎时留下的证据。"今早你说要试婚纱。
"他指尖抚过我锁骨,"却在更衣室偷换我的降压药。"我如坠冰窟。
终于明白为何他今天的吻带着苦涩——那瓶本该在西装内袋的硝酸甘油,
此刻正躺在我梳妆台暗格。"药瓶上有你的指纹。"沈叙白从口袋掏出密封袋,
"需要让刑侦科做痕迹鉴定吗?"落地窗映出我惨白的脸。
父亲今晨诡异的微笑突然浮现:南乔,要当沈太太,总得交投名状。
雷声在云层深处翻滚,我忽然看清他领口内侧的反光。微型摄像头正在运转,
红光像毒蛇的信子。这场谋杀从开始就是直播,观众席坐着顾沈两家的豺狼虎豹。
"如果我说..."我扯开婚纱领口,露出心口淡粉的疤痕,"这颗心脏和你母亲配型成功,
你信吗?"沈叙白的表情出现刹那裂缝。去年深秋我莫名住院两周,
出院时锁骨下方多出这道疤。当时他正忙着收购周氏药业,连病房门都没进过。
"RH阴性血,PRA抗体低于5%。"我握着他的手按在疤痕上,
"现在去查器官移植中心的记录,还能看到顾南乔的活体捐赠同意书。"他的指尖在发抖。
这是我最后的筹码,也是父亲为我准备的保命符。当沈夫人心脏出现排异时,
这份捐赠协议就是顾家的护身符。窗外划过闪电,照亮沈叙白眼底翻涌的暴风雪。
他突然冷笑出声,指腹重重擦过我的伤疤:"真该给你颁座奥斯卡。三年前给我下药时,
怎么没这份演技?"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订婚宴那晚的红酒,他卧室里燃尽的熏香,
晨光中凌乱的床单。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给他下了致幻剂,却没人知道那夜他发着高烧,
攥着我的手喊了一整晚"妈妈"。"那年你吃的抗抑郁药..."我咽下喉间腥甜,
"和我父亲书房的镇定剂,化学式只差一个羟基。"沈叙白突然掐住我脖子。
氧气被截断的瞬间,我听见婚纱裙撑断裂的声响。他眼底涌动的黑潮让我想起纽约港的漩涡,
那些我们互相撕咬又依偎取暖的深夜。"嘘——"他冰凉的唇贴上我颤抖的眼睑,
"游戏结束了,顾小姐。"病房门轰然洞开,六个黑衣保镖鱼贯而入。
我认出为首的刀疤脸——上周父亲书房里,就是他递给我那个装着药瓶的密封袋。
"送给新娘子的礼物。"沈叙白松开我,接过保镖递来的牛皮纸袋。
手术钳和针管叮当落在托盘上,不锈钢泛着冷光。我踉跄着后退,
脚踝缠上沈夫人的氧气软管。监护仪不知何时恢复了波动,荧光绿线条诡异地跳跃着。
沈叙白戴上橡胶手套的样子像个优雅的屠夫,他举起注射器的动作让我想起求婚那晚,
他为我戴钻戒时微颤的指尖。"镇静剂过量导致心脏骤停。"他推动活塞,
透明药液划出弧线,"这个剧本眼熟吗?"针尖抵上我手臂的瞬间,走廊突然响起枪声。
玻璃幕墙应声炸裂,暴雨裹着硝烟味灌入病房。沈叙白将我扑倒在地时,子弹擦过他肩胛,
在墙面爆开血色烟花。"别动!"他在我耳边低吼,温热的血滴落在我颈间。
这个姿势多像初见那日,我被对家派来的杀手按在他办公桌下,他捂着我的嘴说"顾秘书,
你睫毛扫到我掌心了"。保镖们迅速形成人墙,防弹西装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我摸到他后腰的枪套,
伯莱塔92F的触感熟悉得令人心颤——这把枪曾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
击毙过试图绑架我的歹徒。"东南角消防通道。"我咬破他耳垂,"有狙击手。
"沈叙白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子弹穿透他左肩的瞬间,我闻到了龙舌兰混着血腥的味道。
他扯下领带缠住伤口,暗红在靛蓝真丝上晕染出诡异的花纹。"为什么?
"他捏着我下巴逼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个姿势让我们额头相贴,"为什么每次我要杀你,
你都..."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气浪掀翻医疗推车,镇静剂药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我抱住他翻滚到病床下,沈夫人冰凉的手垂落在我眼前,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突然闪过微光。
"戒指内侧!"我抓住沈叙白的手,"你母亲从来不会反戴家族徽戒!"子弹擦着发梢飞过,
沈叙白瞳孔骤缩。他扯下戒指的瞬间,微型储存卡从戒托掉落。病房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应急出口的绿光里,储存卡表面的周氏家徽清晰可见。整层楼响起刺耳的警报。
我趁乱将储存卡塞进婚纱衬裙,冰凉的金属片贴着大腿内侧。沈叙白突然攥住我手腕,
枪口抵上我太阳穴:"你究竟是谁的人?"这个问题他问了七年。二十岁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