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实验室
苏晚晴盯着显微镜下的菌落分布，玻璃片倒映着女人枯槁的面容。
这是她连续第三十六个小时记录青霉素变异数据，白大褂口袋里那张离婚协议书被体温焐得发烫。
"今晚十二点前不签字，你就永远别想见到儿子！
"丈夫陈建军的咆哮犹在耳畔，苏晚晴握移液管的手微微发抖。
三天前在筒子楼撞见的那幕突然涌进脑海——林晓梅新烫的卷发垂在丈夫汗湿的脊背上，桃红色蕾丝胸衣挂在自家晾衣绳上，像面招摇的耻辱旗。
通风橱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培养箱温度50℃？
"苏晚晴扑向控温面板，指尖触到一丝异样的粘腻。
借着安全灯幽蓝的光，她看清旋钮上涂抹的透明胶状物——这是实验室严禁使用的硅酮密封胶！
"砰！
"防爆玻璃在高温中炸裂的瞬间，她看见观察窗外闪过林晓梅猩红的指甲。
那个曾帮她照顾发烧儿子的"好姐妹"，此刻正将手掌贴在紧急排风系统的红色按钮上。
剧痛撕裂胸腔时，苏晚晴忽然想起今早儿子反常的呓语："妈妈，吊坠在流血......"---**1983年9月18日，沪城日报第三版：****《制药厂实验室爆燃事故致一死 疑似操作失误引发》**---温热的液体漫过鼻腔，苏晚晴在剧烈呛咳中睁开眼。
入目是斑驳的石灰墙，墙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标语鲜红刺目。
左掌心传来灼痛，那枚祖传的陨石吊坠正嵌在皮肉里，泛着诡异的青芒。
"苏晚晴同志，请确认下乡地点。
"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敲了敲木质办公桌。
玻璃板下压着的日历赫然显示：1972年3月15日。
记忆如惊雷劈开混沌。
十一年前，她正是在这个窗口颤抖着签下北大荒建设兵团的报名表。
彼时刚流产的她不知道，丈夫早与卫生所的护士林晓梅珠胎暗结。
"我要改志愿。
"苏晚晴的声音惊飞窗外麻雀，"去黑河县红旗公社医疗队。
"办公室骤然寂静。
正在填表的知青们纷纷侧目，队伍末尾的姑娘突然挤到窗前。
苏晚晴嗅到熟悉的茉莉发油味——二十二岁的林晓梅穿着崭新列宁装，胸口别着锃亮的团徽。
"晴姐，你不是说死也不离开建军哥吗？
"林晓梅亲热地挽住她胳膊，指尖却掐进她肘窝，"上个月体检可是查出来......""查出来慢性肾炎？
"苏晚晴甩开她的手，在众人惊呼中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赫然浮现淡青色叶脉状纹路——这是陨石吊坠融入身体的印记。
前世她在病床上溃烂等死时，才从儿子口中得知真相：所谓肾炎，不过是林晓梅在尿检样本里掺了蛋白粉。
"劳您费心。
"苏晚晴将改好的志愿表拍在桌上，"倒是林护士该查查视力，把避孕药当成维生素E发给军属，可不是小错误。
"林晓梅踉跄后退撞翻墨水瓶，鲜红的液体在毛主席像旁洇开。
苏晚晴转身走向供销社，用结婚时藏的私房钱换了二十斤粮票。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林晓梅正往革委会办公室跑去，辫梢上沾着墨渍像条扭曲的毒蛇。
---**黑河县志·卫生篇记载：****1972年4月，红旗公社突发山火，医疗队储备药材尽毁。
知青苏晚晴于老君岭发现野生三七群，其凝血效果较常规品种提升300%。
**---夕阳将供销社的招牌拉出斜长阴影，苏晚晴闪进巷尾公厕。
反锁的隔间里，她颤抖着触碰颈间胎记。
意识突然坠入虚空，西周漂浮着淡金色光粒。
十立方米的空间里，泥土泛着奇异银泽，一株蔫黄的三七苗正在快速抽芽。
苏晚晴想起爆炸前儿子的话，咬破手指滴在叶片上。
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七片复叶，这远超自然生长极限。
她突然头晕目眩，胃部传来火烧般的饥饿感——货架上的桃酥瞬间少了两斤。
"原来要消耗体力。
"苏晚晴擦去嘴角碎屑，目光落在墙角堆放的《赤脚医生手册》上。
前世她花了十年才研制成功的止血凝胶配方，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扉页。
窗外传来邮递员的吆喝："红旗公社的抓紧上车！
"苏晚晴最后望了一眼制药厂方向。
烟囱依旧喷吐灰雾，但这次她手里攥着真正的火种。
绿皮卡车启动时，林晓梅的声音刺破晨雾："晴姐，建军哥让我送你！
"后视镜里，陈建军推着自行车匆匆赶来，车把上挂着的网兜里露出一截人参。
苏晚晴轻笑出声，前世她到死都没能喝上的那碗参汤，此刻正在林晓梅妒恨的目光中颠簸洒落。
"师傅，能快点吗？
"她将手册按在胸口，"要赶不上播种季了。
"卡车轰鸣着碾过路面积水，朝阳将苏晚晴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有人注意到，她衣领下的叶脉纹路正缓缓舒展，像株破土而出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