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沈大人，我冷
沈厌礼不看他，指派了一个小太监，“把他送回……”那位苓贵人的孩子，生来就不被北荆皇室承认身份，所以宫中人都叫他“小公子”而非“小殿下”。
现在，他也是不知道伶舟怜的住所的，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他根本不会沦落到去伺候一个自身难保的病秧子。
伶舟怜很是善解人意地回答了:“阿怜，现住洛云阁。”
沈厌礼:“送他回洛云阁。”
伶舟怜低头跟上一个小太监，很是顺从，余光瞥了一眼那抹绛紫色。
一人之下，只听从皇帝的命令吗？
要是……野狼被训成乖狗，臣服在他面前摇尾巴，会很有趣吧。
.踏入冷宫的那一步，铺天翩飞的白纸迎面而来。
尖利的宫婢喊声西起。
“苓贵人薨了！！”
“杀人了……杀人了！”
“……”“有刺客，有刺客……”“刺客在哪呢？”
一道极具恐慌的破喉声差点震碎少年的耳膜，发疼。
“伶舟小公子，刺客在你身后！”
伶舟怜呼吸一滞。
“铮！”
腰窝一痛，伶舟怜被不知名的人划拉一刀，而后猛然按到一旁的廊柱上。
冰冷刺骨的寒意侵入后背。
“唔……”伶舟怜还未来得及逃跑，下一秒喉咙一涩，汨汨鲜血喷涌而出。
两手接不满，“滴滴”融入荒恐夜色。
伶舟怜艰难抬眸望去。
女人头发凌乱，双目空洞，咧嘴笑起来的时候，殷红的血在她苍白的脸上揉散。
她阴恻恻地盯着伶舟怜，手中的小刀还在泛着寒光。
“阿怜！
阿怜！
本宫要吃糖糕！”
“糖糕呢……”她倏然凑近，鼻尖碰到少年的脸，笑意收起，“本宫不是让你拿糖糕过来吗？
你拿的什么……嗯桂花糕？”
“本宫最讨厌吃这个！
吃了会死的，***，你是想毒死我吗？！”
“没用的东西……怎么还不死！”
苓贵人怒喊，一把掐住了伶舟怜纤细的脖颈，惹得他呼吸急促，哭泣声断断续续。
“母妃……母妃……我是阿怜啊……”伶舟怜紧紧咬住下唇，泪花闪烁。
……是啊，他怎么还不死。
这样想着，伶舟怜阻止女人行凶的手松了松，乖巧且顺从，一如既往。
蓦然，“啪嗒！”
一声。
伶舟怜忽感面上一热，无边的昏暗夜色瞬间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世界崩塌。
“咳咳咳……”伶舟怜是在床上被火烟呛醒的。
灼热与寒冬的冰冷交织，引起少年身体一阵颤栗，瘦瘦的一团，蜷缩在床角。
冷白清透的指骨，紧紧攥着一片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点。
火势蔓延至门边，堵死了出口。
床头一侧，一盏油灯不知何时被他打翻，火苗一点点地顺着纱幔朝上烧。
伶舟怜本就身体不好，吹一点冷风就容易咳嗽，如今更是一口气呼吸不上不下。
“咳咳咳……”伶舟怜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头皮处险些扯出血来，可意识越来越模糊。
洛云阁，在皇宫最不起眼的一角。
死了……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蓦然，“啪嗒！”
一声，木梁折断。
无比火色顷刻间消失殆尽！
伶舟怜睫羽颤了颤，泪痕未干地抬眸望去。
天空湛蓝，云卷云舒，一只精致漂亮的风筝随风飘扬。
很自由，很自在，险些飞出那高高筑起来的西角宫墙。
倏然，风筝断线，摇晃落在他面前。
伶舟怜俯身去捡，发觉自己身体小了一倍，那风筝扎得比他还大。
他拿不起来。
“这里！”
一只比他大的手伸了出来，捡起那只风筝，看清伶舟怜的容貌后，稍愣住。
“你是女孩子吗？”
“不是。”
“好像孤见过的一只小狐狸。”
“……”“那你的名字……”“伶舟怜。”
伶舟怜眨了眨眼，温暖柔和的日光下，面前人一身明黄锦袍包裹住小身躯，比他高半个头，约莫年长他几岁。
笑起来眉眼一弯，有些邪气。
……但眼底又仿佛压着一抹暗。
伶舟怜:“那你的名字？”？
:“殷玄年。”
.“玄年哥哥！
玄年哥哥！
风筝——”“阿怜，我来就好……”.“咳咳咳！”
“哗啦！”
一盆冷水从头顶而下。
“小公子，该醒来了。”
一道阴郁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伶舟怜哆哆嗦嗦地紧紧咬住下唇，双手抱臂从地上坐了起来。
冰凉的水滴顺着他凌乱的碎发流下，触及肌肤引起牙齿的不停颤栗。
抬眸望去，洛云阁的火势冲天，宫人一遍遍地提桶去灭火，慌乱不己。
“走水了！
快点……”“这边！
看看还有没人。”
“伶舟小公子呢？”
“……”“被沈大人救出去了！”
伶舟怜按了按眼窝，一股子眼泪冲破桎梏涌了出来，梨花带雨。
他还活着。
伶舟怜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人，依旧一身绛紫袍，负手而立，盯着那滔天的火势。
细看，沈厌礼的衣服上有烧焦的痕迹。
一道冰冷摄人的话落下:“伶舟小公子，这火怎么起的？”
伶舟怜:“……”兴师问罪来了？
伶舟怜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角，语音破碎，“沈大人，阿怜好冷……”少年的声音有种听不出性别来的好听，落入耳中，耳朵不禁敏感了一瞬。
沈厌礼:“……”转移话题？
沈厌礼低头看他，“小公子，地上凉，不起来，莫不成要奴才扶你？”
伶舟怜沉默了一下，点头了。
须臾。
沈厌礼抬起带着玄色手套的手，缓缓解开衣领处的结，脱下那宽大的绛紫袍，“刷”地盖到他身上。
伶舟怜先是感觉肩膀一沉，而后一股冷冽的幽香萦绕在鼻尖，很好闻。
是他喜欢的味道。
听说太监的身上时常会有臭味散发，所以他们每天都要戴好几个香囊来掩盖。
但是适得其反，各种浓重的味道混杂，让人靠近了，避之不及。
出乎意料的，沈厌礼的身上很香。
……不是那种刻意的，仿佛由内而发。
伶舟怜拢了拢他的衣服，鼻子吸了一口凉气，又道，“沈大人，我站不起来。”
话落，沈厌礼迟疑了一下，而后弯腰伸手穿过他的腋下，环住腰身，作势要抱起来。
他的态度有些疏离。
“伶舟小公子，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主仆有别，是不能……”话未落，怀中一热。
沈厌礼顺势抱住滑倒的少年。
他身体稍僵。
“哎呀，对不起……”伶舟怜侧了侧头，秀发拂过他的喉结，轻轻将人推开了。
他嘴角下拉，一双琉璃眸子湿答答的，让人生不出半分斥责的心思。
“阿怜不是故意的，多谢沈大人。”
沈厌礼眸色暗了暗。
须臾，他勾手叫来了一个小太监，“将小公子带下去安置在雨昙阁。”
话落，小太监愣了愣，不解。
雨昙阁，离沈大人的住所只有一墙之隔啊！
不是最不喜人亲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