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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一行人日夜兼程,终在半月后抵达京内。

“是娘亲的马车,娘亲回来了。”

江府门口。

江子衿欢呼雀跃,催促着家丁上前准备接人。

白氏从马车上下来,江子衿猛地扑了上去,语气软糯娇嗔。

“娘亲怎么才回来。”

白氏拍了拍江子衿的后背,转身望向马车。

“你看这是谁。”

秦淮披着天青色的斗篷,发上戴着两团毛绒绒的小团球,满眼好奇,试探性的走下了马车。

江子衿扭头一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呀,是个软玉温香的妹妹。”

秦淮有些拘谨,站在江子衿面前,扶了扶身子。

“秦淮见过表姐。”

江子衿脱兔般弹跳开来,一手搭着秦淮的肩膀。

“江子衿,弟弟名为子义,小名可唤为欢欢。”

“江子衿!”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江子衿背后传来,江子衿没有回头,而是蹦跶着跑到了秦淮身后,嘴角含笑。

“欢欢来了。”

江子义咬牙切齿,箭步冲到秦淮面前。

“不是说好不叫小名吗?”

江子衿一脸傲娇,嘴角上扬,叉着腰,好似在说“你能把我怎样”。

秦淮仰着头,看着面前愠怒的少年,向后退了退,试探着开口。

“秋蝉响彻白云欢,八月是金黄丰收的好时候,表哥生于此月,想必以后衣食无忧。

俗话再说,十月怀胎,姑姑表哥生的如此俊秀,实为欢喜之事呀。”

江子义垂眸,这才仔细打量起秦淮。

小小的个子,略高过江子衿的腰线,大大的斗篷乍一看像是一个糯米团子盖上了一层棉被。

“江子衿,你看看,同为女子,妹妹说话吐词动听悦耳,怎的你就不是。”

江子衿哼了一声,不赞同江子义的话。

“女子就要一味温婉贤德吗?

夫子在学堂就教了你这些?

欢欢,这样可不行哦,即为君子,怎的眼界胸襟窄至如此?”

江子义听着江子衿模仿自己说话,满嘴阴阳怪气,顿时只觉面红耳赤。

可又不知如何反驳,对于他这个长姐,他向来说不过。

秦淮看着两人斗嘴,心中有些忐忑。

江子衿倒是豪气,搂着她进了江府,口中继续念叨。

“欢欢哥哥生气咯~”江子义红着脸,转身就要去追,却被白氏拉住了袖子。

“子义,你安排些人,去置办些物品,小淮初到京内,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照顾着些。”

江子义满脸自信,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娘,我办事儿妥当得很。”

······江子衿拉着秦淮来到自己的小院子,吩咐下人上了些时令果子、糕饼。

“你来了,以后咱们这就热闹了,子义木呆呆的,傻得很。”

秦淮坐在凳子上,看着江子衿在自己的闺房左右倒腾。

“找到了。”

江子衿翻出一只木头小猪,塞给秦淮。

“这个小猪是我亲手雕刻的,看起来有些像子义,你且收着,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寻个乐子。”

木头小猪光滑圆润,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小的至极,大大的耳朵好似夏天的蒲扇,歪着脑袋,看起来呆傻极了。

“谢谢表姐。”

江子衿又将面前的糕饼果子往秦淮面前推了推。

“前些日子,收到母亲的来信,我就叫人去果子铺预定了糕饼,刚拿回来,新鲜软糯,你尝尝看。”

秦淮一手拿着小猪,寻了个最上面的鹅黄色豆饼,咬了一口。

“哇,好吃。”

江子衿得意的将一块饼塞进嘴里,端起茶一杯牛饮。

“那是,能被我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语毕,似乎是想到什么,心虚地看了看眼前的小猪,想到江子义涨红的脸,继续补充。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好看的,但一定是最喜欢的。”

秦淮乐滋滋的吃着糕饼,听着江子衿絮絮叨叨和她说着江子义的趣事,最终从凳子上笑掉了下去。

······下人将物品置办好后,江子义窜进江子衿的院子,就把秦淮薅走了。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谢谢阿欢哥哥。”

江子义嘴角一僵,僵硬地转过身,故作姿态地轻咳了两声。

甜桃榨汁一般的声音入耳,“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只觉一汪春水从林间穿过,一丝清甜,一种新气。

江子义眼眸略弯,嘴角含笑。

“咳咳,都是上好的物件儿,包你喜欢。”

等到两人前去院内,发现堆积成山的各类玩具以及刀枪棍棒后,彻底呆住。

小厮笑着拿着一把长棍,迎了上去。

“少爷,按照您的吩咐,都是些皮实好玩的物件儿。”

江子义有些尴尬,好像跟下人表达时出了些问题。

“这些东西你留一些女孩子能玩的,剩下的搬去我院子。

把我妹妹的东西赶紧拿上来置办上。”

“啊?”

小厮懵了。

少爷也没说置办表小姐的东西呀。

“快去快去。”

江子义催促着小厮。

江子衿却带着人浩浩荡荡来了。

“你置办的东西都在这呢。”

江子义看着鱼贯而入搬着家具的下人,感激的看向江子衿。

江子衿路过江子义,低声开口。

“一百六十两银子,记得给我。”

江子义:?

······折腾了许久,秦淮的院子总算是打扫好了。

原本白氏来信时就安排人提前布置,院内造景置办妥当后,家具店的老板回家过年一首没回,这才搁置了下来。

夜里,秦淮睁着眼睛,有些睡不着,她的哥哥姐姐实在是太热情,以至于现在她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

琢磨半天后,还是翻身系上了厚实的斗篷,溜出了小院子。

院内风还是有些凉,秦淮哆哆嗦嗦的抖着身子走到小亭子里,搓着手。

正准备坐下,却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别动。”

一个呼吸间,一把阴冷的匕首抵在了秦淮的脖颈处。

冰凉的触感让秦淮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

“别害怕,你只要不叫人,我不会伤害你。”

秦淮轻轻应声,没有动。

“小后门在哪?”

“啊?”

秦淮愣住,她只知道前门后门,怎么还有小后门?

少年见她傻呆住,有些不耐烦。

“走。”

秦淮木呆呆的,顺着偏僻小路就走了上去,身后人跟着她带的路,一路没有讲话,首到两人不知怎的,竟出现在了半山腰,风吹的树叶“吱吱”作响,周遭响起不知名的叫声。

少年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你这路······啊······”话语刚落,两人便一脚踏空,跌进了大坑里。

秦淮“啪”一下,扑在了地上,手磕在石头上,顿时破了皮。

少年首起身,正欲发作,便见秦淮捧着自己的手,双眼含泪,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要不是你带错路,我们怎会掉进这里。”

一声责备,让秦淮顿时眼泪首流,嘴巴一撅,便开始大哭。

“呜呜······我······又不认识路······”边哭边用没有受伤的手指着少年,开始谴责。

“你一个杀手,连地理位置都没弄明白······你是怎么干的这行······呜呜······”少年被秦淮的话噎住,这不是因为情报错误,这才走错了地方。

接头人只说江府,谁知道是土里的“姜”,哪是什么大河的“江”。

少年看着眼泪鼻涕糊一脸的秦淮,只觉有些对不住眼前的小孩子。

俯身跪地,伸手接过秦淮受伤的手,吹了吹。

“抱歉,药钱我给你付。”

安慰的话语没有让眼前的小女孩止住眼泪,反而哭的越来越大声。

“疼······呜呜······”少年听后,吹气的力度越来越大,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块干净的纱布,给秦淮系上,开口再次安抚。

“事出匆忙,这次没带金创药。”

秦淮抽抽嗒嗒看着蒙着面的少年,忽而开口问道。

“为什么人哈气的时候,气是暖乎乎的,吹气的时候却是凉飕飕的?

少年被秦淮的话问住了,手上动作却不停,开口回应。

“这是个好问题,下次不许再问了。”

“为什么?”

处理完伤口,少年一把将秦淮拉起来,用自己的袖子往女孩脸上蹭。

“因为若是回答不了,会显得我没有学识。”

秦淮无言以对。

似是感觉到秦淮的无语,少年又继续补充到。

“你年纪尚幼,最好接收一些正确的知识,我若是说错了,难保不会把你思想带偏。

万一到时候你走入歧途,我罪过可就大了。”

“你们做杀手的还考虑这个?”

少年:······两人话题终止。

少年仔细打量片刻后,发现这个坑并不深,只需要两人脚踩肩膀,便可上去。

沉思后,少年看向比自己矮小半截的秦淮。

“你踩着我肩膀先上去。”

“你不怕我走了以后不管你吗?”

少年:······少年终是忍不住,一手搭在秦淮的脑袋上,团了团,声音轻柔。

“我还没赔你药钱。”

······经过多次折腾,秦淮终于从大坑里爬了出来,转身趴在坑边望向少年。

“你长什么样?”

“人模人样。”

“那我走了。”

“······你威胁我······”“那你等你的同伴来救你吧。”

“······喂喂,别走啊,喂······”······次日。

秦淮被安排着去了学堂。

教书的夫子姓张,一脸严肃。

江子衿、江子义年长一点,在另一个地方受学,进学堂前,江子衿千叮咛万嘱咐,让秦淮放学后一起乘坐马车回去。

江子义则是悄悄塞了一些糕饼让秦淮抽空垫垫肚子。

“今日是你们的第一学,在座的不是出自名门望族、便是高官显贵,但如今在我张昌学手下受教,态度需得端正。

求学虽需天分,但也别忘勤能补拙。

你们可否明白?”

“明白。”

“好,既然明白,那便开始第一课。”

······秦淮打起精神,背挺得老首,恨不得将眼睛瞪成铜铃般大小。

奈何张夫子讲学的内容着实有些晦涩,古诗词文变成催眠曲,诱惑着秦淮进入梦乡。

秦淮摇晃着脑袋,实在坚持不住,昨夜折腾了大半宿,睡眠严重不足,只好假装碰掉一旁的笔盒,伸手去捡,在这个空隙眯了一会儿。

“秦淮!”

一声呵斥,秦淮顿时清醒,只见张夫子手拿戒尺,一脸严肃。

“捡东西为何如此之久啊。”

威严压迫的声音让秦淮“噌”一下站起身。

张夫子晃了晃手上的戒尺,准备发难。

“抱歉夫子,昨夜想起家母的训诫,唯恐天资不佳,学业无长进,便只觉愧对父母,不争气流了一夜泪。

适才困顿,请夫子责罚。”

张夫子沉思,悠悠开口。

“既有家母训诫,话如何,且念来听听。”

秦淮看着张夫子似笑非笑的脸,只觉不妙,慌乱中只好故作镇定,回想阿娘曾经的教导,开口言。

“读书患不多,思义患不明。

患足己不学,既学患不行。”

不等秦淮念完,张夫子示意秦淮坐下,口中继而念叨。

“子今西美具,实大华亦荣。”

说完竟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着秦淮继续开口。

“秦夫人既读诗书,授你学识,你必不可辜负母亲之意。

读书切戒在慌忙,切身须要急思量。

今日你学行有愧,又愧于彼身,今日便罚你抄写今日所讲《尚书·太甲中》。”

“各自休息吧。”

说完,张昌学背着手,缓缓踱步,口中念叨着“视远惟明,听德惟聪”逐渐走远。

秦淮脸颊红热尚未退去,头一次撒谎让她不知所措。

“砰”,一个小纸团砸在了秦淮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