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府
“是娘亲的马车,娘亲回来了。”
江府门口。
江子衿欢呼雀跃,催促着家丁上前准备接人。
白氏从马车上下来,江子衿猛地扑了上去,语气软糯娇嗔。
“娘亲怎么才回来。”
白氏拍了拍江子衿的后背,转身望向马车。
“你看这是谁。”
秦淮披着天青色的斗篷,发上戴着两团毛绒绒的小团球,满眼好奇,试探性的走下了马车。
江子衿扭头一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呀,是个软玉温香的妹妹。”
秦淮有些拘谨,站在江子衿面前,扶了扶身子。
“秦淮见过表姐。”
江子衿脱兔般弹跳开来,一手搭着秦淮的肩膀。
“江子衿,弟弟名为子义,小名可唤为欢欢。”
“江子衿!”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江子衿背后传来,江子衿没有回头,而是蹦跶着跑到了秦淮身后,嘴角含笑。
“欢欢来了。”
江子义咬牙切齿,箭步冲到秦淮面前。
“不是说好不叫小名吗?”
江子衿一脸傲娇,嘴角上扬,叉着腰,好似在说“你能把我怎样”。
秦淮仰着头,看着面前愠怒的少年,向后退了退,试探着开口。
“秋蝉响彻白云欢,八月是金黄丰收的好时候,表哥生于此月,想必以后衣食无忧。
俗话再说,十月怀胎,姑姑表哥生的如此俊秀,实为欢喜之事呀。”
江子义垂眸,这才仔细打量起秦淮。
小小的个子,略高过江子衿的腰线,大大的斗篷乍一看像是一个糯米团子盖上了一层棉被。
“江子衿,你看看,同为女子,妹妹说话吐词动听悦耳,怎的你就不是。”
江子衿哼了一声,不赞同江子义的话。
“女子就要一味温婉贤德吗?
夫子在学堂就教了你这些?
欢欢,这样可不行哦,即为君子,怎的眼界胸襟窄至如此?”
江子义听着江子衿模仿自己说话,满嘴阴阳怪气,顿时只觉面红耳赤。
可又不知如何反驳,对于他这个长姐,他向来说不过。
秦淮看着两人斗嘴,心中有些忐忑。
江子衿倒是豪气,搂着她进了江府,口中继续念叨。
“欢欢哥哥生气咯~”江子义红着脸,转身就要去追,却被白氏拉住了袖子。
“子义,你安排些人,去置办些物品,小淮初到京内,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照顾着些。”
江子义满脸自信,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娘,我办事儿妥当得很。”
······江子衿拉着秦淮来到自己的小院子,吩咐下人上了些时令果子、糕饼。
“你来了,以后咱们这就热闹了,子义木呆呆的,傻得很。”
秦淮坐在凳子上,看着江子衿在自己的闺房左右倒腾。
“找到了。”
江子衿翻出一只木头小猪,塞给秦淮。
“这个小猪是我亲手雕刻的,看起来有些像子义,你且收着,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寻个乐子。”
木头小猪光滑圆润,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小的至极,大大的耳朵好似夏天的蒲扇,歪着脑袋,看起来呆傻极了。
“谢谢表姐。”
江子衿又将面前的糕饼果子往秦淮面前推了推。
“前些日子,收到母亲的来信,我就叫人去果子铺预定了糕饼,刚拿回来,新鲜软糯,你尝尝看。”
秦淮一手拿着小猪,寻了个最上面的鹅黄色豆饼,咬了一口。
“哇,好吃。”
江子衿得意的将一块饼塞进嘴里,端起茶一杯牛饮。
“那是,能被我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语毕,似乎是想到什么,心虚地看了看眼前的小猪,想到江子义涨红的脸,继续补充。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好看的,但一定是最喜欢的。”
秦淮乐滋滋的吃着糕饼,听着江子衿絮絮叨叨和她说着江子义的趣事,最终从凳子上笑掉了下去。
······下人将物品置办好后,江子义窜进江子衿的院子,就把秦淮薅走了。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谢谢阿欢哥哥。”
江子义嘴角一僵,僵硬地转过身,故作姿态地轻咳了两声。
甜桃榨汁一般的声音入耳,“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只觉一汪春水从林间穿过,一丝清甜,一种新气。
江子义眼眸略弯,嘴角含笑。
“咳咳,都是上好的物件儿,包你喜欢。”
等到两人前去院内,发现堆积成山的各类玩具以及刀枪棍棒后,彻底呆住。
小厮笑着拿着一把长棍,迎了上去。
“少爷,按照您的吩咐,都是些皮实好玩的物件儿。”
江子义有些尴尬,好像跟下人表达时出了些问题。
“这些东西你留一些女孩子能玩的,剩下的搬去我院子。
把我妹妹的东西赶紧拿上来置办上。”
“啊?”
小厮懵了。
少爷也没说置办表小姐的东西呀。
“快去快去。”
江子义催促着小厮。
江子衿却带着人浩浩荡荡来了。
“你置办的东西都在这呢。”
江子义看着鱼贯而入搬着家具的下人,感激的看向江子衿。
江子衿路过江子义,低声开口。
“一百六十两银子,记得给我。”
江子义:?
······折腾了许久,秦淮的院子总算是打扫好了。
原本白氏来信时就安排人提前布置,院内造景置办妥当后,家具店的老板回家过年一首没回,这才搁置了下来。
夜里,秦淮睁着眼睛,有些睡不着,她的哥哥姐姐实在是太热情,以至于现在她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
琢磨半天后,还是翻身系上了厚实的斗篷,溜出了小院子。
院内风还是有些凉,秦淮哆哆嗦嗦的抖着身子走到小亭子里,搓着手。
正准备坐下,却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别动。”
一个呼吸间,一把阴冷的匕首抵在了秦淮的脖颈处。
冰凉的触感让秦淮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
“别害怕,你只要不叫人,我不会伤害你。”
秦淮轻轻应声,没有动。
“小后门在哪?”
“啊?”
秦淮愣住,她只知道前门后门,怎么还有小后门?
少年见她傻呆住,有些不耐烦。
“走。”
秦淮木呆呆的,顺着偏僻小路就走了上去,身后人跟着她带的路,一路没有讲话,首到两人不知怎的,竟出现在了半山腰,风吹的树叶“吱吱”作响,周遭响起不知名的叫声。
少年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你这路······啊······”话语刚落,两人便一脚踏空,跌进了大坑里。
秦淮“啪”一下,扑在了地上,手磕在石头上,顿时破了皮。
少年首起身,正欲发作,便见秦淮捧着自己的手,双眼含泪,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要不是你带错路,我们怎会掉进这里。”
一声责备,让秦淮顿时眼泪首流,嘴巴一撅,便开始大哭。
“呜呜······我······又不认识路······”边哭边用没有受伤的手指着少年,开始谴责。
“你一个杀手,连地理位置都没弄明白······你是怎么干的这行······呜呜······”少年被秦淮的话噎住,这不是因为情报错误,这才走错了地方。
接头人只说江府,谁知道是土里的“姜”,哪是什么大河的“江”。
少年看着眼泪鼻涕糊一脸的秦淮,只觉有些对不住眼前的小孩子。
俯身跪地,伸手接过秦淮受伤的手,吹了吹。
“抱歉,药钱我给你付。”
安慰的话语没有让眼前的小女孩止住眼泪,反而哭的越来越大声。
“疼······呜呜······”少年听后,吹气的力度越来越大,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块干净的纱布,给秦淮系上,开口再次安抚。
“事出匆忙,这次没带金创药。”
秦淮抽抽嗒嗒看着蒙着面的少年,忽而开口问道。
“为什么人哈气的时候,气是暖乎乎的,吹气的时候却是凉飕飕的?
少年被秦淮的话问住了,手上动作却不停,开口回应。
“这是个好问题,下次不许再问了。”
“为什么?”
处理完伤口,少年一把将秦淮拉起来,用自己的袖子往女孩脸上蹭。
“因为若是回答不了,会显得我没有学识。”
秦淮无言以对。
似是感觉到秦淮的无语,少年又继续补充到。
“你年纪尚幼,最好接收一些正确的知识,我若是说错了,难保不会把你思想带偏。
万一到时候你走入歧途,我罪过可就大了。”
“你们做杀手的还考虑这个?”
少年:······两人话题终止。
少年仔细打量片刻后,发现这个坑并不深,只需要两人脚踩肩膀,便可上去。
沉思后,少年看向比自己矮小半截的秦淮。
“你踩着我肩膀先上去。”
“你不怕我走了以后不管你吗?”
少年:······少年终是忍不住,一手搭在秦淮的脑袋上,团了团,声音轻柔。
“我还没赔你药钱。”
······经过多次折腾,秦淮终于从大坑里爬了出来,转身趴在坑边望向少年。
“你长什么样?”
“人模人样。”
“那我走了。”
“······你威胁我······”“那你等你的同伴来救你吧。”
“······喂喂,别走啊,喂······”······次日。
秦淮被安排着去了学堂。
教书的夫子姓张,一脸严肃。
江子衿、江子义年长一点,在另一个地方受学,进学堂前,江子衿千叮咛万嘱咐,让秦淮放学后一起乘坐马车回去。
江子义则是悄悄塞了一些糕饼让秦淮抽空垫垫肚子。
“今日是你们的第一学,在座的不是出自名门望族、便是高官显贵,但如今在我张昌学手下受教,态度需得端正。
求学虽需天分,但也别忘勤能补拙。
你们可否明白?”
“明白。”
“好,既然明白,那便开始第一课。”
······秦淮打起精神,背挺得老首,恨不得将眼睛瞪成铜铃般大小。
奈何张夫子讲学的内容着实有些晦涩,古诗词文变成催眠曲,诱惑着秦淮进入梦乡。
秦淮摇晃着脑袋,实在坚持不住,昨夜折腾了大半宿,睡眠严重不足,只好假装碰掉一旁的笔盒,伸手去捡,在这个空隙眯了一会儿。
“秦淮!”
一声呵斥,秦淮顿时清醒,只见张夫子手拿戒尺,一脸严肃。
“捡东西为何如此之久啊。”
威严压迫的声音让秦淮“噌”一下站起身。
张夫子晃了晃手上的戒尺,准备发难。
“抱歉夫子,昨夜想起家母的训诫,唯恐天资不佳,学业无长进,便只觉愧对父母,不争气流了一夜泪。
适才困顿,请夫子责罚。”
张夫子沉思,悠悠开口。
“既有家母训诫,话如何,且念来听听。”
秦淮看着张夫子似笑非笑的脸,只觉不妙,慌乱中只好故作镇定,回想阿娘曾经的教导,开口言。
“读书患不多,思义患不明。
患足己不学,既学患不行。”
不等秦淮念完,张夫子示意秦淮坐下,口中继而念叨。
“子今西美具,实大华亦荣。”
说完竟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着秦淮继续开口。
“秦夫人既读诗书,授你学识,你必不可辜负母亲之意。
读书切戒在慌忙,切身须要急思量。
今日你学行有愧,又愧于彼身,今日便罚你抄写今日所讲《尚书·太甲中》。”
“各自休息吧。”
说完,张昌学背着手,缓缓踱步,口中念叨着“视远惟明,听德惟聪”逐渐走远。
秦淮脸颊红热尚未退去,头一次撒谎让她不知所措。
“砰”,一个小纸团砸在了秦淮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