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挟着尘土,拂过青石铺就的街道,吹动了匆忙赶来的士卒衣袍。
他们面色紧绷,目光皆落在地上的道人身上。
那道人衣衫褴褛,浑身血污,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手中死死攥着一卷残破的竹简。
“这道人是何人?”
“他好像是……龙虎山的修行者?”
人群议论纷纷,声音交杂,隐隐透着不安。
龙虎山乃是大乾国境内最负盛名的道门之一,素有“道宗正统”之称,门下修行者遍布朝野,甚至皇室亦对其敬重有加。
而今,一位龙虎山的道人竟满身血污地倒在典籍院门前,实在令人心生不祥之感。
“让开,让开——”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他腰佩绣金腰带,眉目威严,显然身份不凡。
众人见状,纷纷退让,压低声音道:“是典籍院的沈主事。”
沈主事沉着脸,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地上的道人,脸色微变,沉声道:“此人还有气息,速速抬入院中!”
两名士卒闻言,当即上前,将道人扶起。
道人身子软弱如烂泥,气若游丝,显然伤势极重,可就在他被抬起的刹那,他原本紧攥的手忽然一松,那卷残破的竹简掉落在青石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沈主事皱眉,弯腰拾起竹简,正欲展开查看,忽然间…..“不可看!”
一道低哑的声音猛然响起,宛若从幽冥中传出,让人心生寒意。
众人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却见那奄奄一息的道人竟凭空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混沌而疯狂,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血沫,声音断断续续:“……此简……不可落入……朝廷……”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剧烈抽搐,仿佛体内有某种恐怖的力量在搅动他的五脏六腑,刹那间,鲜血如泉涌,染红了地面。
“道人!”
沈主事脸色骤变,急忙上前扶住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道人瞳孔涣散,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极力想要吐露什么,可终究还是力竭而亡。
整个典籍院门前,一片死寂。
裴长安站在人群之后,目光幽深地看着那道人死去的身躯,又看向沈主事手中的竹简,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案上那本诡异的古籍。
天命己启,因果将至。
这道人,是否便是那“因果”之一?
……道人死了。
鲜血在青石板上缓缓晕开,渗入缝隙之中,触目惊心。
狂风卷过典籍院门前,吹散了人群的议论声,徒留一片沉默与凝滞的气息。
沈主事脸色铁青,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来人,抬去仵作房。”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利落地将道人的尸身搬上担架,然而,就在他们动手的刹那,道人那双早己失去生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瞳孔,如死水般幽深,隐隐透出一抹难以言喻的黑色。
“啊!”
一名衙役吓得跌坐在地,面色惨白,指着道人的脸颤声道:“他、他…….”但等众人再看时,道人的眼睛己经闭合,依旧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胡闹!”
沈主事皱起眉头,冷声道,“死者眼睑未曾合上,有何好惊慌的?
莫要在此大惊小怪,快些抬走!”
两名衙役吞咽口水,面色发白地应了一声,快步将道人抬走。
然而,站在后方的裴长安,却在那一刹那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刚才那道人死去前,明明还有话未曾说完……更重要的是,他究竟为何而来?
裴长安的目光落在沈主事手中的那卷竹简。
此物,或许才是道人的真正目的。
“沈主事。”
他收敛心神,迈步走上前,拱手道:“不知此竹简上所载为何?”
沈主事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一个小小抄书官,对这些事倒是上心得很?”
裴长安淡然一笑,道:“沈主事此言差矣。
我等身在典籍院,日夜与古籍文书相伴,最知这些典籍往往关乎机要。
此道人临死之际,拼死将其送至我院门前,恐怕此竹简所载之事,绝非寻常。”
他话虽说得圆滑,但语气中的试探意味,沈主事如何听不出来?
沈主事眯起眼睛,微微摩挲着竹简,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半晌,他才冷笑道:“此物乃军机司密令,非你该过问之事。”
裴长安眼神微动。
军机司?
那可是朝廷最隐秘、最具权势的机构之一,负责探查天下情报,监察各地官员,甚至连皇城司、锦衣卫都要对其有所忌惮。
若这竹简真与军机司有关,那道人死前的那句——“不可落入朝廷”,便更耐人寻味了。
正当裴长安思索之际,沈主事己然收起竹简,淡淡地道:“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裴长安身上,意味深长地道:“裴书官,你还是安安分分抄你的书,莫要妄生事端。”
言罢,他拂袖而去。
首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典籍院深处,裴长安才收回目光,眸中思索更深。
这一刻,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或许己然卷入了一场不该触碰的风暴之中。
而风暴的源头,或许就在……案上的那本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