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走了,总算有人敢靠近陆家的宅子,最先过来的是和陆家挨着的邻居,陆七斤和他媳妇儿杜丽芬。
“大山,你们没事吧!”
陆七斤看着走出门的一家人,问道。
“青莲姐!”
杜丽芬平日里和洛青莲经常一块干活,这会儿也赶紧上来关心。
“无事,无事了。”
陆大山摆摆手,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们这是要去哪?”
杜丽芬继续问洛青莲“去村长家。”
洛青莲叹了口气,道:“小溪那孩子,要和她爹断亲。”
“什么!”
杜丽芬倒吸了口气,不过想想陆大山最近做的荒唐事,又觉得不奇怪了。
陆家祠堂,门外早围了不少村里的人,陆家这几天的热闹真是有够看的,先是陆大山卖女儿逼得女儿撞墙自尽,又是赌坊的打手上门要债,然后是这会儿陆小溪要和父亲断绝关系,村民们只觉得这几天的热闹都快可以搭个戏台子了。
村长陆世安望着跪他面前孱弱的女子,沉默了许久。
再看看陆大山那副不成器的样子,叹了口气。
“村长。”
陆小溪朝着一首沉默的老人唤道,“请您做个见证。”
“小溪啊,我知道你父亲那样。”
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本朝律法并无女子自立门户的先例,你若与你父亲断了亲,要如何生活啊?”
陆小溪无语了,穿越过来还没了解过这里的情况,只是急着想要与陆大山划清界限了 ,没想到这个朝代并没有女户,这让陆小溪在内心暗骂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村长,我实在没办法了,您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按照本朝律法,除非是寡妇,否则没有女户啊!”
村长也很想帮她,但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让陆小溪自立门户。
洛青莲看着女儿,流着泪,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许久,她似乎鼓足了这辈子的勇气,开口道:“村长,我想和陆大山和离。”
“什么?”
村长惊讶的看着她,洛青莲可以说是村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日里陆大山对她打骂的厉害也从没多说过什么。
村长道:“你可想清楚了?
和离可不是小事。”
“你这疯妇!
还敢和我和离,我打死你!”
陆大山气的一下子朝洛青莲扑上去。
被周围人拦了下来。
陆小溪也是吃惊的看着自己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母亲。
现代的她父母早逝,她一首都是一个人闯荡,就算是到刚才,她决定要和陆大山断亲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还有那三个突然出现的弟弟妹妹该怎么办。
她只想,自己离开了就好了,她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我想得很清楚。”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这些年,他赌光家里的钱,他打我骂我也都罢了。
如今他竟要将小溪许给赵员外做妾……”她的声音哽咽着说道:“小溪才十五岁啊!
那赵员外都快五十了,小妾都纳了三个。”
村长叹了口气:“可你一个妇道人家,和离后要如何生活?”
“我带着小溪和她的弟弟妹妹回娘家去,我弟弟虽然穷,但我们帮着做事,总有一口饭吃,不必卖女儿讨生活。”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想得美!
臭婆娘,我告诉你,你别想带走我儿子!”
陆大山挣扎着要朝洛青莲吼道,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了洛青莲。
洛青莲下意识将女儿护在身后,令陆小溪心头一暖,祠堂里顿时议论纷纷。
“陆大山。”
村长沉声道,“这些年你赌博成性,家产败尽,连女儿都要卖了。
你媳妇要和离,也是情理之中。”
“我呸!
那也是我媳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就该跟我过日子。
村长能耐啊,逼着别人和媳妇和离!
你不会是看上这丑妇了吧!”
“谁逼你了!
别胡乱攀扯,那是你自己不争气!”
村长被气的满脸通红,他拄着拐杖狠狠的在地上跺了跺脚。
“反正我不管,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和离!”
“天王老子来不了,再过几日赌坊的人可就要来了!”
陆小溪开口道。
听到赌坊的陆大山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陆小溪接着道:“一百两!
除了那五十两,一年内我再给你一百两!
只要你和娘和离,让我们带弟弟妹妹们离开。”
“呸!
一百两就想带走老子的儿子,你们几个丫头回头都卖了也不止这个价!”
陆大山嘴上说着不愿意,内心却动摇了。
不过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相信陆小溪能拿出这么多钱的。
“二百两,一共二百五十两,这是我的极限了!
你若不给个活路,我和娘带着妹妹们投湖,你一两银子都捞不着!”
“大山!
差不多得了。”
“二百五十两,够他再娶十来个媳妇儿了。”
“小溪上哪拿这么多钱啊!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祠堂外围着的村民议论纷纷,因着陆小溪有撞墙自尽的前科,陆大山倒是真信自己这女儿是个烈性的,或许真干得出投湖自尽的事来。
若是闹出人命,终归是不好。
“你想清楚了。”
陆小溪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你若是执意不肯,人财两空,等过两日那些要债的上门砍您一只手,他们可没我这么好商量。”
陆大山想到今日摁住自己的那伙人脸色一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温顺的女儿,今天居然像是换了个人。
“好!”
他咬牙道,“就依你所言。”
“若是还不上,可别怪爹心狠。
"在村里人的见证下,村长将写好的字据递给双方。
陆小溪和陆大山摁上了手印,除此之外陆大山还写下了一份和离书,放在村长那儿。
只要陆小溪还上钱,便将和离书交给她们。
陆小溪松了口气,但始终心里憋屈,刚来到这个朝代便背上了二百五十两的“巨额度债务”,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夜色沉沉,陆小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二百五十两银子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在两个月内赚到五十两,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努力赚钱了。
门开了,陆小溪从床上坐了起来,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娘,如今既然要和离了,洛青莲不愿和陆大山一间房,不过签完字据陆大山就不知道去哪喝酒去了,也不在家。
“小溪,我己经托你七斤叔到镇上的时候和你舅舅报个信,他明日就来接我们。”
陆小溪搜罗了自己的记忆,她这个舅舅虽在镇上生活,不过也不是什么富户,除了镇上的田地,平日里会在镇上做工赚些银钱。
虽然记忆里这个舅舅和娘感情不错,但是她那个舅母,有些小家子气,她们这一大家子人要到舅舅那里,恐怕舅母不会接受。
“娘,我会想法子做点生意,好歹能赚些银钱。”
洛青莲觉得女儿变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仿佛醒来之后的她比之前有了很多想法和主见。
她也没多想,只觉得或许是遭了大难转了性子。
“阿姐。”
门又被推开了,三个小家伙的脑袋从门那边探出来,整整齐齐的看着她。
她二妹叫陆小月,三妹叫陆小花,两个妹妹的名字取的很是随意,最小的弟弟陆大山倒是请村口算命的认真想了的名字,叫做陆书礼。
“你们过来。”
陆小溪拍拍她们的脑袋,问道:“今天阿姐做了决定,要带娘和你们离开,也没和你们商量……”“阿姐,我们愿意和你走!”
小月看着姐姐认真说道:“我,我和小花是女孩子,长大了爹也会把我们卖掉的,阿姐,我和小花会乖乖干活的,不要被卖掉。”
说着说着两个姑娘眼泪簌簌的落下。
陆小溪的心瞬间软了,或许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对这两个妹妹也多了几分怜惜。
至于弟弟书礼,他才西岁,只是愣愣的看着两个姐姐哭泣,他伸出手朝着小月的眼睛擦去,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姐哭哭,不哭哭。”
他擦完小月的眼泪,又慌张的朝着小花的眼睛擦去。
人性本善,幸亏这男孩子还小,平日都是洛青莲和姐妹俩照看着,没有被陆大山带歪了,现在教导还来得及。
“阿姐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陆小溪承诺道。
月光透过窗子洒向房中的几人,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房内的油灯努力发着微弱的光,不知什么时候就灭了。
这一晚,她和这个异世界的娘亲和弟弟妹妹挤在小小的床上,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