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庆安活动活动筋骨了,伸个懒腰。
这一个晚上颠簸的火车加上背依靠坚硬的木箱,让他腰酸背痛。
砰得一声,货厢门被工作人员打开了。
一缕阳光伴随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孙庆安肆意地吸吮着这熟悉的感觉。
到了,到了。
“师傅,师傅。
是不是到离火镇了。”
孙庆安拿起包袱就要下车。
“没呢,没呢。
你这年轻人猴急啥呢。”
这个开门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妇女,“还有一半路程呢。”
“瞧呢,那头才到樟巯山。”
孙庆安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眼睛望出了神。
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和二狗他们在樟巯山上,白天掏鸟窝,晚上睡山洞……“够了,够了。”
孙庆安小声嘀咕,便也学王世昌似的一下子翻过火车。
“你这娃娃,火车马上开了……”还不及工作人员说完,孙庆安的身影渐渐淡出。
躺在孙庆安旁边的大哥不由感慨到:“这个小王八羔子终于走了,奶奶的吵我一路了。
"当孙庆安踏上那条熟悉的小路,寻路找到那座石头。
三十岁河西,三十年河东。
三年前自己离开前,刻在村石头后面的两行字变得模糊了。
呵呵,归去是***丝,归来仍是***丝。
不,不,不。
孙庆安小心抽出裹着白布的“钱币”还有一块碎银,这些足够小爷我咸鱼翻身了。
看到这刻着“上樊村”的石碑,就知道离村头不远了。
孙庆安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想映入眼帘的应该是那棵大槐树吧。
孙庆安回忆的大槐树有三人环抱,枝繁叶茂,现在正值西月份,想必应该开满了吧。
咦~孙庆安充满了疑惑,不对啊,怎么到现在还没闻到花香。
不好,有种不祥的预感。
孙庆安跑向村口,只见村口那棵大槐树己经枯死了。
只见那大槐树被天雷从中劈开的一条焦痕,特别引人注意。
当孙庆安久久站在大槐树恍然若失,一阵声音打断了他。
“啊,是小安子回来了啊。”
孙庆安寻声望去,是村长李爷爷。
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就是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手中更是多了一根拐杖。
“爷爷,我想死你了。”
孙庆安转身就要给李村长来个熊抱,却被其打住。
“小安子,三年前你1米7的个,那是爷爷还能和你折腾折腾。”
李村长抖了抖手中的拐杖,“我这老骨头是受不了你这1米8大个的折腾了。”
孙庆安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又问到:“爷,咱们村这大槐树怎么死了呢。”
“唉,都是劫难。”
李村长抬手示意庆安扶他回房子里,“大槐树是替咱们村子挡天劫呢。”
挡天劫?
孙庆安跟随李村长进屋前扫视了村子里,确实是三年前的那些熟悉的面孔,就是觉得冷清了不少。
“你走后,咱们村里就越发萧条。
水库的王哑巴突然在冬天淹死,后续就有人染上疫病。”
“这几年也是死了不少人,咱也不知道这病是从哪里传来的。
两年后,那一个雷雨夜,大槐树便被落雷劈死了。”
村长叹口气,继续说:“硬生生十几道落雷劈在槐树身上,那本是落到每家每户的,都被老槐树抗下了。”
孙庆安听着有些恍惚,为什么短短三年村子就发生如此变故。
“后来日子稍微平静了,但大家过得也不顺遂。
我这腿病也是突然得上的。”
孙庆安突然心里一惊,跑了出去。
“小安子,唉……”李村长看着孙庆安匆忙的身影,想叫喊却又无力。
孙庆安沿着西向的石子路跑向王婆婆家,虽然路上遇到了几个乡亲们,却不及打招呼。
那几个村民见到孙庆安,却是露出又开心却随即变得苦恼的脸来。
孙庆安来到婆婆家,迎面看到得不是王婆婆在小院里劳作,而是杂草丛生的篱笆墙。
推开小木屋,还是三年前的摆设。
堂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西侧的两间小卧室,自己床头还放着小时候自己用柳木削的宝剑。
婆婆呢?
“庆安~”孙庆安愣神之际,仿佛听到毛蛋在叫喊他。
推门而出,迎面便看到毛蛋气喘吁吁得跑来。
“我一听村长爷爷说你回来,我刚犁完地,锄头还没放好就来找你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的。”
毛蛋喘着粗气。
孙庆安打量着毛蛋,倒是没怎么长高,就是皮肤黝黑了许多。
“王婆婆呢?
下地干活了吗,还有二狗咋样了?”
不知为何,毛蛋低下了头连喘气声都放缓了……“怎么不说话了,你咋了,虚了吗?”
孙庆安有些着急,按着毛蛋肩膀。
“前年,咱们村传染了疫病……很多人都染上了,王婆婆和二狗也得了。
后来…后来…”毛蛋的声音有些颤抖,孙庆安明显感觉毛蛋的整个身体也在抖动。
“后来咋了呢,后来是不是治好了。
你咋纳虚了,不仅喘还抖,真得……”孙庆安不停嘟囔着,似乎要掩盖什么事实。
但两行豆大的泪珠顺着庆安的脸颊,滴落在这片从小生活的土地上。
后山墓地这几年又多了不少新坟。
孙庆安跪在王婆婆的坟前,一言不发,脸上的泪痕也风干了。
庆安看着墓碑上的“王孙氏”,子孙这一栏空空如也。
便拿起石头也不顾忌讳,在空处用力地刻着———“不孝孙—孙庆安”。
“庆安…”毛蛋正想阻止庆安,欲言又止。
按传统,孙庆安和王婆婆没有血缘关系,是上不了碑的。
但庆安是婆婆从小带到大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太死板了。
孙庆安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便和毛蛋给婆婆填了填新土,才起身离去。
孙庆安平稳了心情,又哽咽道:“二狗的坟呢?
好说也比咱俩大一岁,按理得祭拜。”
“咦?
二狗还没嘎呢。
只是之后身子虚,昨日染风寒,今儿躺床上了。”
“艹!”
孙庆安是又悲又气,情绪都酝酿到这了都,“你要是说话讲不明白,就把你小子嘴缝上。”
“走,去看看二狗。”
“空手啊。”
“都是兄弟。”
等到孙庆安和毛蛋在二狗家蹭完饭后,天色己晚。
孙庆安又回到婆婆家,趁着余晖把院里的杂草整理了一遍,又将屋里的灰尘抖了抖,被子打了打。
孙庆安躺在熟悉的竹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一首到了夜深,才进入了那个盖瓦房,娶媳妇,还有婆婆的那个少年的美梦了吧。
一缕月光透过纸窗的破洞映照在少年的脸上,眼角还不时溢出的珠泪泛起了光点。
而在后山深处,诡谲似乎在重新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