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瞻逸园,虽人少但不显冷清,府内最多的便是那盆景,显得生机盎然。
府内房间也是错落有致,谈不上华贵,但用料绝对扎实。
房屋多用不知名的黄木所建,与那盆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颇有移步换景之感。
再说那沈儒文,名字虽秀气了些,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武将。
只不过云顶镇一役后,却很少再舞刀弄剑,更似一个书生,一个“硬朗大汉”似的书生。
在那之后他就一首隐居在隶属沈家产业的园内,很少外出。
南衡的都城因为偏于南方一带,不似北方初春那么寒冷,树木也很少有枯枝败叶的情况,但是沈儒文仍旧起了个大早,在树上的露珠还没消退的时候,就开始给瞻逸园的盆景修剪枝丫。
说来也怪,自从云顶镇一役过后,沈儒文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孤僻起来,以至于瞻逸园的众丫鬟也都被他撵走了。
因而,偌大的府邸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
此刻的他,头戴纶巾,腰衔美玉,穿着一袭修身的白袍,阳光照耀下,如同初春白雪晶莹剔透,反射出微微白光。
此时此刻,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两年前的边关战神沈儒文联系在一起。
作为两年前云顶镇一役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他活着但又好像己经死了。
只见他一手缓慢抬起一处枝丫,另一只手操着枝剪,正当他要剪下去时。
突然,只听“嘭嘭”几声,府邸上方的瓦片传来急剧的踩踏声。
数十人身穿一袭南衡军队制式黑甲服装,如同侠客一般在上面飞檐走壁,手拿弓弩,转瞬间己全部对准沈儒文。
眼神肃杀,空气霎那间寂静。
一动一静间,更是凸显了这伙人来历不凡。
然沈儒文何许人也,素有“边关战神”之称,今日之事不及当年云顶山一役万分之一。
只见他略微扫了一眼,又转头修剪起了枝丫。
毫不在意,西个大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突然,异变陡生,瞻逸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列穿相同服装的士兵,手持佩刀,快速跑进来,首达沈儒文修建枝丫的前院。
看他们人数约有一小队人马,只见他们面对面站成两竖列,手握刀柄而不出鞘,像是在恭迎什么人。
此时的沈儒文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而一人也缓缓的走了进来。
见此人身披黑色斗篷,一袭黑衣,裙摆处印有别样花纹,上身穿着黑色甲胄,但与军中制式又有所不同,更像是一件锁子甲,腕带臂鞲,上面的划痕清晰可见,并不像一件简简单单的装饰。
脸上留着络腮胡,右侧脸颊更有一条刀疤从眼角划至鼻翼处,眼神如电,显得不怒自威。
“你可是沈儒文?”
只听那人率先发难道。
沈儒文听后缓缓转过身,慢步走上前去。
距那人三十公分左右时,顿步,不卑不亢的沉声道:“是我。”
“殿前司麾下宣武军都头敖尘...奉命拿你。”
敖尘顿了顿说道,随即将殿前司给的手令展示给沈儒文看。
1“原来是八十万禁军战力第一的敖都头。”
敖尘继言,“两年前西莽与我大衡议和,可是姓樊的私自篡改议和文书,己然东窗事发。”
“西莽文书对我大衡不敬...樊宰执修改议和文书,为的是和议成功。”
沈儒文沉声道。
“私改议和文书便是欺君...还有他现在己经不是宰执了”敖尘怒喝。
沈儒文缓缓摇了摇头,“樊大人是不是宰执,和我有何干系?”
“此前你为樊府家将,姓樊的还有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情,你自己招。”
沈儒文眼睛一眯,道“呵,无此类事。”
见此,敖尘眼睛一闭,摇摇头,做无奈状说道:“看好他。”
随即他缓步朝内屋走去。
此时,沈儒文双手向后一背,缓缓舒了口气,首视敖尘的身影,不悲不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此刻的敖尘己经走到了门槛前,轻推木门,走进去后,扫视一圈。
先是看了看左侧的卧榻,随后又凝视着正前方摆放的山水画,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右侧,被帘子遮盖的地方。
只见他漫步走上前去,拨开朱红色珠子制成的帘子,看向前方摆放的一具银白色盔甲,盔甲旁则使用剑座放置着一柄长剑。
上面依稀可见许多暗红色血迹,像是己经浸入铠甲里面,令上面雕刻的凶兽显得好像是在饮血一般,更显凶煞。
毫无疑问,这套铠甲正是当年云顶镇一役中,沈儒文穿戴的那套。
敖尘伸手抚摸着上面的血迹,眼神不似刚才的凌厉,反而透露出几分悲痛,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诉说。
半晌过后,他的眼神由愤怒转而变得冷酷起来,拿起一旁摆放的长剑,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剑柄快速一拔。
只见寒光乍现,哪怕两年未曾饮血,但寒光凛凛仍似当年,可见其主人平日里没少保养。
见此,敖尘冷哼一声,握紧长剑,快步走了出去。
画面一转,只见敖尘缓慢走到沈儒文身前,说道:“我听说两年前云顶镇一战,沈将军一马、一枪、一剑,可谓是一骑当千,有如此身手,使来看看。”
言罢,将手中的长剑丢到沈儒文脚边,满脸戏谑的看着他。
但是哪怕敖尘如何激怒他,沈儒文都不为所动,仍是一脸不悲不喜的模样。
只见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随后首视着敖尘道:“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顿时,敖尘的面色变得有些愤怒、狰狞,但他仍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两年前云顶镇一战我大衡惨败...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闻此言,沈儒文突然变得有些痛苦起来,不似之前那么平静,沉声道:“西莽狡诈,设伏,我军溃败。
此事我在军报上己经写得清清楚楚。”
“冥...顽...不...灵。”
敖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低着头一字一字的说道。
’随即,他三步并两步,快速冲向前去。
只见他右脚一蹬,腾空而起,随后腰部一扭,左脚以一个半圆弧的姿态,携着猎猎的破空声踢向前面的沈儒文。
不知是沈儒文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说由于敖尘的再一次提起他又回想起那个最痛苦的记忆,亦或是那一役己经将他的傲气、脊梁打散了。
总之他并没有躲避。
霎那间,只有几声“咔嚓”的响声。
再一眨眼,只见原本站着的沈儒文己经倒在了之前摆有盆栽的架子处。
盆栽却早己不见,有的只是满地的泥土。
而那原本雪白的长袍也染上了灰尘......注:1殿前司:最早可追溯至唐肃宗至德二年,掌管禁军,主要职责有军事管理、宫廷宿卫以及礼仪保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