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时，穿堂风掀起供桌上明黄色帷幔，三柱线香的灰烬保持着完整柱形悬在半空。
"第七次了。
"陈琦的鹿皮短靴碾过青砖缝里的碎瓷片，舞台角落散落着断裂的刀枪把子，"《挑滑车》演到高宠***这段，武生的兵器必定脱手。
"班主程砚的翡翠扳指磕在铜茶壶盖上铛铛作响，紫檀木太师椅扶手处有道新鲜的抓痕。
"叶翎这孩子最近总忘词。
"他斟茶时袖口露出半截蜈蚣状疤痕，"就像十天前失踪的琴师老陆。
"方墨的目光掠过玻璃柜里供奉的蟒袍，金线绣的螭龙眼睛缺了左瞳。
他突然掀开堆满戏服的樟木箱，手指抚过某件白缎水袖的内侧——三道焦褐色抓痕里嵌着黑色晶粒。
3月16日 2:14 戏班宿舍月光透过菱形窗格，在叶翎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网格。
陈琦用镊子夹起床缝里的药渣："酸枣仁、夜交藤...都是宁神药材。
"她突然掀开枕套，底层缝着张泛黄戏单，1987年《钟馗嫁妹》的演员表里有个被朱砂圈住的名字：程九龄。
解剖室的无影灯管发出细微电流声。
法医划开死者气管时，粉红色泡沫汩汩涌出。
"急性肺水肿，"手术刀尖挑起肿胀的声带，"但鼻腔发现碳酸钙结晶，像是长期接触溶洞环境。
"方墨扯开死者雪白的中衣，后背浮现大片蝶形红斑，边缘呈锯齿状。
"这不是尸斑。
"陈琦将紫外线灯对准皮肤，"荧光反应显示是某种矿物染料。
"监控录像里，叶翎临死前半小时曾独自走进道具间。
方墨将画面放大十倍，发现他出来时手中青花瓷瓶的缠枝莲纹多了道裂痕。
3月17日 10:33 永春堂药铺百年老匾的鎏金字体在细雨冲刷下显出龟裂。
方墨指尖捻着从水袖提取的黑粉："73%的碳，21%的硫化物，还有6%未识别物质。
""这是唱鬼戏用的阴墨。
"老掌柜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药柜最上层的紫苏叶罐子微微晃动，"民国那会儿演《目连救母》，得用墓土混着黑狗血炼制。
"他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溅上几点暗红。
陈琦的手机突然震动：尸检报告更新显示，叶翎胃部检出超过致死量50倍的洋地黄。
暴雨砸在天井的青砖地上，方墨翻开1987年剧团火灾记录，烧焦的尸体照片中，程九龄左手小指的翡翠扳指与程砚手上的一模一样。
3月18日 15:47 戏班练功房七面铜镜组成的阵列将夕阳折射成诡异的光网。
方墨用紫外灯扫过堆叠的水衣箱，三十七件戏服领口都闪着幽蓝荧光。
程砚的喝止声在背后炸响："这是程派祖传的...！
"陈琦突然扯开某件黑蟒袍的衬里，夹层中盘着的钢丝泛着青灰。
"九节鞭改造的。
"她测量切口角度，"和武生兵器断裂面完全吻合。
"方墨举起从药铺暗格里找到的戏折子，1987年《钟馗嫁妹》的演员名单上，程九龄的名字旁盖着血红戌字印。
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半张药方，字迹与叶翎枕套内的安神汤剂完全相同。
"叶翎改过年龄。
"陈琦将户籍档案拍在描金妆台上，玻璃罐里的贴片水钻叮咚作响，"他本该叫程子翎，程九龄的嫡孙。
"3月19日 21:30 临江水闸混着鱼腥味的夜风掀起方墨的衣角，手电光束在生锈铁梯上照出半枚带鳞片的脚印。
陈琦用激光笔指向闸门控制箱："线路被修改过，每次开闸前会发送27.5MHz的无线电信号。
"水面突然泛起彩虹色油膜，方墨捞起漂浮的假发套，内层缝着的微型接收器还在滴答作响。
当他转身时，程砚正站在十米外的驳船上，月光照亮他手中正在融化的硅胶面具，露出底下布满烧伤疤痕的真容。
"戌时出生的孩子能通阴阳。
"程砚的声音年轻了三十岁，撕开的手背皮肤下露出精密齿轮，"就像西十年前本该烧死在妆台前的我。
"货轮汽笛声撕破雨幕。
方墨追进船舱时只找到件湿透的八卦衣，水袖里掉出的宣纸残片上，墨写的戌字正被江水晕染成张牙舞爪的鬼影。
3月20日 7:15 市局物证室晨光穿透证物袋，照出假发接收器内部刻着的茶花纹样。
陈琦突然将光谱分析仪对准叶翎戏服："染料成分包含峨眉山特有的紫辰砂！
"方墨的钢笔尖在案情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监控录像回放到叶翎死亡当天，道具间镜子里闪过半张脸——林渊正在茶楼雅间摆弄的紫砂壶，壶身浮雕的峨眉山景图与紫辰砂矿脉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