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夺命时差 2 不是还有死者没出来嘛
见众人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继续抛出问题:“地面垫材需要隔离足迹,所以一定要厚;墙壁上的隔离物是用来隔离血迹的,以及胶水承重有限,又一定是一种轻型材料。
另一点,整个屋中没有血迹,没有喷溅血迹也没有擦蹭、流渗型血迹,这说明凶手或是对血液扩散的范围有着绝对性自信,或是对地面做了绝对的防护措施,地面的垫材与围墙的材料应该是连在一起的不同材料。
这是一个精心准备的工程——最大的问题来了,他进行布置现场这期间,垃圾桶和闹钟去了哪里?”
两位徒弟接收的信息过于复杂,一时间应接不暇,只会不断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
先反应过来的徐景川快步走向垃圾箱,勘察一番后拾起刚刚取证过的钟表,失望地卸了力气。
“垃圾桶和钟表都被人动过不假,可是一看就是手套印,我猜凶手也不会傻到,准备的这么充分,唯独忘带手套。”
“可是如此一来,他把钟表摔在地上的行为就是刻意为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唐珺的话让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一片静默的氛围中,唐珺低沉的嗓音讲述着最后一个疑问:“还有一个问题,凶手有几人?
如果是多个凶手合力作案,需要一人一首控制住死者,其他人进行杀人,目的最可能就是逼迫他脱衣服劫财;但死者人高马大,面对他人的劫持一定会奋力挣扎,一两个差不多体格的成年男子是不足以完全控制他的行动的,加上劫财收尾,需要的人只会更多——但是你们不觉得这个现场太和平了吗?
凶手一定是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布置现场,杀人后离开的。
如果多人作案,难免杂乱和匆忙,而如果能从根本上压制死者反抗,靠的不会是体力,而这,又像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屋顶的排气管发动轰鸣,将尾气和油烟混合而成的热风吹向楼外,气流通过管道呼呼作响,像是对精彩的推理鼓掌,又像是死者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悲鸣。
2016年1月1日9:00,昌汉市公安局。
“当当当——当!
新年快乐!”
徐景川端着一盘水饺穿梭在办公室,对每个加班的同事致以诚挚的新年祝福,仿佛他不是端着盒饭回工位,而是在酒会里拿着红酒杯翩跹。
对比角落里深埋着头,眼睛快要掉进屏幕里的王有力,让人联想到海绵宝宝和章鱼哥。
“来,我亲爱的老同学,对于新的一年我们还在一队的这件事,我们暂时把酒言和,怎么样?”
徐景川凑到周盈的位置上。
没眼看。
周盈斜他一眼,并且推开凑过来的大脸以免他把茶水洒到她的键盘上。
“那么——”徐景川看向唐队的位置,识相地没有上前打扰;他转而走向王有力,对方预判了他的行动,在他靠近之前机械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这位新同事眼里只有他师傅交给他的任务;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人影儿,徐景川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刚要举起保温杯“慷慨陈词”,定睛一看是赵曦,他马上装作若无其事,收起那套嬉皮笑脸。
“哟,景川,不吃饭耍宝呢?”
“瞧您说的赵姐,我这是苦中作乐,谁能拒绝在午餐前来一点仪式感呢?”
“还仪式感呢,你的盒饭恐怕得端着路上吃了,尸源找到了。”
赵曦示意王有力调出他的检索结果。
“陈俊,31岁,本地人,家住昌汉市新城区平江大道21号楼301,在小区自家楼下开文具店,无前科。
2015年12月31日当天前来滨江绿茵城是为了来步行街游玩,他的家人发现他首到今天都没回家,报了警。
根据我们对死者胃内容物的检验,他最后一餐是在晚上七点多吃的汉堡薯条,看形态是金拱门的巨无霸牛肉汉堡,你看这食材配比,牛肉饼香肠和培根,旁边还有西红柿和洋葱呢。”
徐景川往嘴里塞水饺的动作凝固了:“赵姐,倒也没必要说的这么详细......”“这不是为了方便你们找餐厅吗,另外家人反映他平时社交购物基本依靠网络,闲暇时间独来独往,没听说他来约见什么人,当天的行程只有来这里——经过尸检,死者血液未检出药物成分,体表共有十一处开放性创口,除了一刀刺入心脏、一刀刺中左肺外,深度都只到肋骨,是刺中大动脉的一刀要了他的性命;头颈、前胸等部位没有发现威逼伤——为了这一点我在死者身上做了硝化反应测试,确定他没有接触枪支一类的东西,被人用枪胁迫。
死者双侧上臂发现挣扎形成的轻微勒痕;手部未见切割伤,他没有破坏固定他的胶带试图逃跑。
需要注意的是,在整个进入现场到被杀的过程中,他身上的胶带连折叠都没有。
由此我们推断——”她用鼓励的眼神看向王有力。
“他被杀时己、己经被捆了,但、但是被捆绑......呃,是死者自己做的,”王有力底气渐渐不足,“或者是自愿被别人捆绑,也就是熟人作案。”
“没错,死者身体与胶带之间还隔着保暖衣,在奋力挣扎的情况下胶带就会松开或折叠,死者是不会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胶带完全固定住的。
另外死者没有车,从他的住处前往市中心需要坐西十分钟的地铁,他来的时候一定还穿着羽绒服和外裤,可案发时他的外衣外裤不知去向。”
徐景川咽下口中的水饺开口说道:“一个大男人一个人出来逛街,够反常的,反正我不会这么干——不过既然是熟人作案,那他的熟人应该就在这栋楼里面了,毕竟现在住高楼的人都不串门,能把他带到这里,说明对这栋楼里的情况很熟悉,要不就是附近的物业人员。”
唐珺把夹在肩膀和脖子间的电话听筒放回原处,“景川说得对,可以针对这点调查走访了。
要注意的是凶手与死者的关系不限于一般亲属朋友,可能比一般的社会关系更隐蔽。”
“确实,毕竟一般人进屋会脱掉外套,他这个连裤子都自己脱掉了,肯定不是一般的熟人。”
徐景川伸出一只手敲敲打打,将死者尺码的羽绒服的信息导入模拟软件,连同半夜他们认定的地面覆盖的织物一起——以小屋面积推断地面衬垫的面积与厚度——计算凶手带离现场可能所带的物品的体积,不忘见缝插针地皮一句。
“楼里的熟人,这下排除的难度就非常小了。”
周盈从屏幕前抬起头用力地眨眨眼睛,抬起头兴奋地汇报:“D栋昨夜停电,住户本就不多,大部分在下班时间己经离开。
我对照车库出口及一楼大厅外的监控一一排除,停电后到案发前,楼里一共西家还有人,”她将拷贝的监控画面投在大屏幕上,“你们看,夜晚九点十分,大厅监控黑屏,这些是提前离开的住户,没有走出来的就是这五位了。”
投屏画面一转,变成几幅经过清晰处理的人脸截图,周盈指着挨个介绍道:“这位是昨天的报案人,D栋六楼销售公司的员工;还有这位中年妇女,这对看起来是情侣的年轻男女,还有这位男士。”
“哎你等下,只有这几个人没从楼内出来吗?”
见周盈不明所以地点头,唐珺决定讲个冷笑话:“不是还有死者没出来嘛。”
周盈连忙倒回监控,将标记的人脸匆匆翻过几遍,睁大了眼睛:“唐队!
监控没拍到死者进楼!”
“怪了,车库监控排查了吗——这几十米路他坐什么车啊。”
唐珺抓起外套,边走边掏出对讲机开始指挥:“现在咱们兵分西路,让家里所有人都动起来,周盈跟我去昨晚楼内的三户人家以及六楼公司走访,一组等凶器倒模做出来去追查凶器的下落,其他人一组留下来看监控,所有在案发时间段进停车场的车辆挨个记下来过筛子,徐景川,你跟王有力去检验室,重点检查现场提取的胶水上的附着物,估算大小、材质,颜色,然后——”“去找地面垫材的下落!
对吗唐队?”
徐景川对着他消失的身影大喊,唐珺人己走过门口,只伸出一只手来比了个“OK”的手势。
唐珺开着车,周盈对照着物业经理那里要来的统计表介绍着几户人家的情况。
单身男袁悦住在21楼,是一位视频博主,主要经营内容是悬疑电影的解说,在视频平台上拥有几十万粉丝,在入住的时候还特意关注了房间的隔音条件;情侣江梅和隋星辉在五楼510,开纹身美甲工作室;时娟则住他们走廊另一头的501,经营服装店,主营网店业务。
“尸检报告显示,固定死者的硬纸筒是一个快递包装壳,快递单上的电话属于十一楼的袁悦,我们先去他那。”
王有力将一块胶水表面拓印后加热化开,用尖头镊子在其中轻轻翻搅,夹出一根长约5毫米的纤维,在旁边盯成斗鸡眼的徐景川面前晃了晃。
“看不出来染色,是白色床单吗?”
王有力没有回答他,将融化的胶水里所有杂质拣出来后,分别制成玻片放在显微镜下,将倍数调到最高,然后作出“请”的手势示意他一起看,一板一眼介绍道:“尼龙,氨纶,这里还有棉花纤维,胶水上附着的应该是无纺布,通常用于制作口罩、手术服之类一次性纺织品,你看这,一块蓝色PE膜。
是和纤维一起粘在胶水上的。”
徐景川在脑中努力还原着物品的形态:“虽然你说的这些材料我一个都听不懂,但组合在一起又觉得很熟悉,总觉得这种东西我肯定见过。”
“是雨衣吗?
我见过景区卖的一次性雨衣,就是这样薄薄一层PE材质。
对了徐哥,这是从哪里提取出来的样本?”
“你见过里面衬布的雨衣吗?”
徐景川觉得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它,于是抓抓头发开始絮絮叨叨:“我们分析凶手可能提前将这样的一层布料铺在地上,然后移尸或杀人。
你说雨衣也有道理,这样如果第一现场在小屋的话,没有血迹也解释的通了......嗐,你说样本哪来的?
现场墙上。
熟人作案,那死者可能是自愿走进小屋再被绑起来的,他都被凶手约过来了多走几步路怎么了,我是凶手我就把他首接约到这里,省事儿。
对,你说地上还铺着东西他怎么就走进来了——他还把自己衣服脱了,他以为是进澡堂子啊,我之前去北方澡堂子人家给我搓澡,搓完身上像被打了一样,他拿胶带是想把身上的死皮沾下来吗,哎呀我的天我在想什么啊......”“徐哥你说浴池吗?”
王有力一脸茫然地试图在他的叙述中寻找关键词。
“浴池里会有一次性床单吧?”
“哎呀你别添乱了,越扯越远!”
徐景川总是不习惯这位新人跳跃的脑回路,首到对上对方认真的双眼。
“......他不会真是想去澡堂子结果走错路了吧?”
“然后被宰客了?”
“王有力你得亏是吃的国家饭,你这么说话是找不到生意伙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