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责编职责所在
越林溪经历了数次登记，七拐八绕，好似西天取经，终于到了漫画公司的编辑部。
“迷鹿”这个名字起的也当真是，越林溪有些好笑，就这个公司内部结构的设计，蜿蜒曲折，连个指路路牌都没有，谁进来不迷路。
编辑部里异常热闹，像是在吃什么与众不同的瓜， 编辑们叽叽喳喳，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哄笑，工作氛围很是和谐。
坐着轮椅的越林溪出现时，自然也受到了关注。
才进去不久，就有人凑过来问了一句：“你找谁？”
“我找……”越林溪想了想，“旺旺，我是她新签的漫画师。”
那人像是听见了什么超大新闻，在越林溪抬头的一瞬间，愣了愣，一瞬间心中爆发出剧烈尖叫，原来不止是他们空降的新主编是个奇人妙人，连她签的漫画师也是！
肤白如雪，樱唇琼鼻，那双眼眸如同会说话似的，晕着一层薄薄水雾，眸光不过是稍稍落在人身上一瞬，就瞧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你找我们主编吗，我推你过去吧！”
那人愈发热情，“你们约好了吗？”
“嗯，我和她约好这个时间见面，”越林溪含笑道了谢，她笑起时，右侧唇角总会涡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给人一种好相处的亲和感，“会麻烦你吗？”
“不会，现在是摸鱼时间，我们部门还是挺轻松的，”盛开第一次推轮椅，起初谨慎极了，好在这轮椅推起来丝滑得很，没多久她便推上手了，“等下，我去敲个门。”
然而她的敲门声才响了一下，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好似从雪山上飘下来的声音：“进。”
“我就送你到这啦，”盛开蹲下身子，仰头冲着越林溪比了比拳头，“加油。”
尽管这加油也不知是加个什么油……但想起空降主编那一身肃穆庄严生人勿近的味儿吧，总不能当着面替人家默哀。
越林溪弯了弯眼，“好的。”
推门而入。
传说中的主编似乎忙于工作，宽大的显示屏挡住了她半张脸，不过是一眼。
越林溪的心跳好似停滞，浑身上下都透着凉。
素日熟练的轮椅在这一刻竟像是第一次学，连掉头都变得笨拙。
她的动静引起了显示屏后那人的注意。
“小溪？”
轻而易举被认了出来，越林溪退无可退，艰涩一笑，抬起头寒暄营业：“嗯，好久不见。”
尴尬，实在尴尬，连带着她们的对话也是，每个字节都仿佛透露着尬聊的僵硬，颇有种秋风一吹，落叶满地的凉。
“嗯，”齐妄站了起来，眸光像是无意，落在那张精致妖冶的容脸上，喉间滚动，片刻后，顺着越林溪的话回。
“好久不见。”
“你就是明月松间，”齐妄转身去倒了一杯橙汁，“喝水。”
“谢谢。”
越林溪没接，等到齐妄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才道了句谢，心中开始回忆合同里违约需要赔付多少钱。
坐了十年轮椅，从没因这双腿自卑过，但这一刻，面对几乎完美的齐妄，想要逃跑的念头升到了巅峰。
一只手看似随意搭在轮椅操控的键位上，实则每一处指尖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办公室里寂静得不行，好似只剩下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越林溪能装文静装自闭，堂而皇之地沉默，齐妄却不行。
眸光不动声色扫过那双无力撑起身体的腿，唇瓣微动，说出来的话却是公事公办，“小溪，《拾秋》的广播剧和有声动画的版权公司拿到了，如果漫画连载的效果好，动画版会引用你设计的女主形象。”
越林溪：……半晌，才应出一声：“好的。”
这可真是拿到她肋巴骨了，最喜欢的一本小说，出漫画就算了，如果动画也用她设计的形象，那的确是作为陈年书粉最值得骄傲的事。
“还有别的事吗？”
越林溪暗自吸了口气，终是鼓起勇气，抬眸。
对视时，她有些错愕，原来不知几时，她和齐妄的视线是齐平了。
还真是和过去一样，能细心照顾到每个人的感受。
齐妄摇头，“主要的事没有了，上次你说想搬家，确定好时间了吗？”
想起在聊天软件上话超多分享欲超旺盛的自己，越林溪就想原地扇自己两巴掌，怎么能什么事都往外倒呢。
“还没有，不麻烦主编了，到时候我找朋友来帮忙搬就可以的。”
越林溪礼貌一笑，“那……不打扰您了？”
要不是做不到，越林溪恨不能原地扛起轮椅就消失个无影无踪。
“我送你出去，”齐妄起身，还不等越林溪开口，双手就己经搭在了轮椅上，“小溪，虽然多年没见，但我们总归不用那么生分的。”
越林溪心道你倒是变了许多，十年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一心只想读书上进改变命运的人，十年后竟也能不慌不忙高情商地同她讲上一句“我们总归不用那么生分”。
还起个“旺旺”这样喜庆得不行的名字，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那麻烦您了。”
腹中有千百万句话也是说不出口，出门在外甚少会让人帮忙的越林溪，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按下一颗易碎的玻璃心，接受来自主编的好意。
“您”字一出，显然该生分还是生分，齐妄没有回应，推着轮椅缓慢前行。
提前几日来公司露了几次脸，现如今编辑部的人路过都会礼貌打个招呼。
“就到这吧。”
越林溪止住了轮椅，“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就好。”
齐主编却在这时用一种，越林溪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她。
棕色的瞳底像是藏着无数暗涌漩涡，每一处漩涡都是越林溪想不通的情绪。
十年未见，过去朴素到只能穿着一身洗到褪色校服的人摇身一变，忽然就成了事业成功的职场精英，一身黑色西服衬得肌肤莹白，黑首长发柔顺披在身后，配着那张冰冷的脸，俨然一派干练模样。
越林溪心想，果然，十年前的她看不懂齐妄，十年后，她更看不懂她。
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十年前年少无知自作多情，十年后总不能再给人家添一次麻烦。
“我帮你叫了车，”许久，齐妄才再次张了嘴，“小溪，责编有照顾画师的责任，是工作范围里的。”
这样说，越林溪就再难拒绝她的好意。
果不其然，越林溪浅浅点了下头，应了一句“好的”，还是那句：“麻烦您了。”
不远处汽车呼啸而过，齐妄安静站在越林溪的身后，如同一尊雕塑。
首到车来，她弯腰，想把人抱上车，却毫不意外地遭到了拒绝。
“我可以的，”越林溪的双腿并不是完全失去功能，但见她倾着上半身，将身子的力施到胳膊上，以胳膊撑着自己进了车厢。
过程虽有些缓慢，却能看出，她熟悉于这样的动作，并且驾轻就熟。
齐妄把轮椅收到了后备箱去，这才替越林溪关上了车门，“到家告诉我。”
越林溪本想说不用，齐妄却再一次打断了她想发言的念头，“小溪，作为责编，把你叫到公司，我总要确认你是安全到家的。”
又是“责编职责所在”，堵得越林溪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