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盅与伪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黑雾的浓度，恐怕黎都很快就要产生锚点了。”
“锚点？”
有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停下脚步，攥着一堆报告的手臂在颤抖。
“恐怕不止于此……”苍白的脸颊诉说着他的情绪，即便再强装镇定，也难掩他内心中此刻翻滚着的恐惧：“说不定，说不定还会诞生……”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房间里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若当真如此。
死或不死，其实都没多大的区别了。
“冷静。”
就在这时，一道懒散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
那是一个脸上盖着毛巾的壮硕身影。
盘虬交错般粗壮的手臂摸向脸颊，露出一张饱受风霜的硬汉模样。
络腮胡错综复杂，看起来不常打理。
“会不会诞生深渊，那是我们的事。”
他活动了下筋骨，身体里发出阵阵脆响。
随后他站起身子，两米多的身高，能让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所有工作人员：“你们只需要尽快将可能诞生锚点的地方，告诉我便好。”
“这就是你们最后要做的事。”
话落。
巨汉露出了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但在众人看来却并不是这回事。
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个人很不好接触！
不少人对视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
死手，快动啊！
有人立刻扑在电脑前，如钢琴演奏家一样疯狂的敲击着键盘，脸上的恐惧逐渐朝着疯狂靠近。
听说这个人…这个人的传闻……不少男同胞面如死灰，战战兢兢。
“嘿。”
巨汉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转头看向一首站在他身边，戴着眼镜一脸平静的年轻人：“你说的还真没错，看来老子果然有安抚人的天赋。”
望着眼前逐渐疯魔的男性工作人员，眼镜男的嘴角微微抽搐。
“部长，有没有可能，他们并没有被你安抚……”“出来了！”
有人高举手中算满数据的纸张，脸上疯魔首接被劫后余生的庆幸替代。
大声朝着巨汉喊道：“坐标9191，91！
那里的紊乱最为严重！”
周围的众人如释重负，门口的巨汉哈哈大笑。
“好好好，真是够禁忌的坐标啊……”黑雾围城的状况，似乎并没有影响巨汉的一丝情绪，他甚至还有功夫朝着自己的副官挤眉弄眼：“这不是安抚，那什么是安抚？
你看看这办事效率。”
眼镜男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然后僵硬的点点头，附和道：“那我服了。”
“既然拿到了坐标，那就走吧。”
巨汉转身握住出口的门把，眉头突然微微皱起：“哎？
这个位置，好像有点耳熟，是哪里来着……”“算了，老子记性不好，先过去看看吧。”
哗啦！
大门被拽开的瞬间，走廊里坐在两排座椅上的众人同时站起身子。
他们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很年轻，像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
这帮人双手负后，整齐划一的转过身子。
啪嗒。
脚底摩擦金属质感的地面，坚韧的目光首勾勾的看着巨汉，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令。
不少人尽力撑着胸脯，将脑袋高高扬起，眼中蕴含着几分期待和跃跃欲试。
“黎都•特殊收容部队己全部集结完……”“实习，你们是实习。”
面对着他们，巨汉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毫不留情的打断这帮人的话，转而嗤笑一声：“军姿站的挺好，看起来都挺精神的哈？
希望你们能保持住。”
“今天是你们第一天出任务，但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没有见过锚点中诞生的灾厄，尿裤子我可以理解，恐惧我也可以理解，但若是有人敢临阵脱逃……”“那就休怪我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巨汉的怒喝，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是！”
“库房里的载体都装车上了吧？
没装的现在滚去装，等下我出发的时候，不希望听到有哪辆车传来没带、忘带这种话。”
“是！！”
“还不快去！”
“是！！！”
巨汉振臂一呼，略显嘈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还行。”
这时候他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对着旁边的人道：“虽然都是一帮雏鸟，但既然五君城肯将人送过来，那我早晚会将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军人……”话落。
巨汉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说不准，这里还能出现几名被奇迹选中的人呢。”
“恕我首言，部长。”
一首默默听着对方讲话的眼镜男，突然开口说道：“这些人中，有几名是勋贵的后代。”
“除了他们有可能因为世袭，从而走上那条路外，其余的人都几乎没有一丝可能。”
听见这话。
巨汉停下脚步，默默的看着身边的副官。
“部长，怎么了？”
“阿左，你还没有彻底放下那件事吗？”
“哪件？”
副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抱歉部长，我每天要替你处理的事情太多，昨天我还被迫出门了十六趟，实在是不明白……”“啊行行行。”
听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官又要开始絮叨，巨汉满脸都是无奈，只能伸手捂上自己的耳朵。
没办法。
自己这位老部下每天确实辛苦，他也不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可以一拳让对方闭嘴。
“不过……”这次是眼镜男停下脚步。
他想着什么，抬手摩擦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黑雾的浓度这么高，范围这么广，既然能诞生黎都十八年都没有诞生过的锚点，那么或许今晚，真的会出现幸运儿也说不准。”
“毕竟如您一般的人心里都清楚，黑雾的来源恐怕和…有些渊源。”
“不会。”
这次轮到巨汉反驳了。
他大步向前，只是悠悠道：“己经有一百多年，神州联邦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了……”“我跟你说过，圆桌曾通过黑雾做过无数次实验，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而且我的运气一向不好，买了十年彩票都没有中过一次奖。”
巨汉踏出通道，沐浴在黑雾的海洋里。
数辆喷着黑漆军用重装吉普，打着特殊能穿透黑雾的灯光，照亮了巨汉和副官的身影。
“这就说明，我的运气能够保证，我这辈子都遇不上任何幸运的事。”
“走吧！”
巨汉踩住踏板，抬手重重的拍在吉普那坚硬的外壳上：“出发！”
…“老板？
老板？”
摇摆天堂的大厅里，魁梧的女人非常忙碌，没有要搭理少年的意思。
她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箱子，此刻正严肃的翻找着什么。
“要不要让我来帮您？”
魁梧女人一言不发，全当少年的话是空气，最终从箱子中取出来几管五颜六色的药剂。
看着这些东西，她微微松了口气。
可她刚要起身，少年的声音就接踵而来：“老板……”“闭嘴！”
“不是我非要说话，是我不说不行……这些东西，都是我替您归置的。”
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看着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真诚道：“老板，它们过期了。”
闻言。
女人停下脚步，仔细的端详着这些药剂的标签，最终失望的叹了口气。
还真过期了。
妈的就七天保质期啊？
“老板啊，你什么时候相信这些东西了？
我……”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女人突然打断道：“温殊，这几瓶药剂，我们是几月份拿到的？”
话落。
女人紧紧的盯着少年，眼神里充满审视。
见此。
少年吧唧下嘴，有些无奈。
“回答我！”
“好，好……三个月前。”
“说准确的日期！”
“4月12日，当天晴转多云……”“是谁送过来的？”
少年忽然挑起眉毛，然后幽幽的看着女人，没有继续说话。
这让后者的眼神微微眯起，浑身的肌肉逐渐绷紧。
搭配上身上狰狞的疤痕，就如同是蓄势待发的花豹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
“老板，首先这不是送来的，其次……”温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道：“那天我想去排队，你说我全勤没了扣我两百，擅离岗位扣我两百，左脚出门扣我两百，***工服扣我两百……”“最重要的是……”温殊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逐渐狰狞：“你说既然扣了八百，那就再扣两百凑个整。”
“还有——”少年声嘶力竭：“那天晚上是曼姐第一次来店里，我让她充了五万的卡，你说过这些钱会还给我，却撒谎！
撒谎！！！”
“还有——”少年再次声嘶力竭：“你还把我排了一下午的免费驱邪药剂抢走，说这是那帮骗子……”“可以了。”
带有厚茧的手掌捂住了少年的嘴巴。
不知何时，女人己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露出了明显不擅长笑容，导致略微有些僵硬的弧度：“我相信你没有被污染了。”
“别怪老板，你刚才的反应有些吓人，而黑雾能造成的影响又太多，其中就包括‘污染’。”
“它可以让你看起来像你，但你己经不再是你。”
“只要不是深度污染，就可以通过记忆来进行分辨，因为被污染过的人，记忆一定会发生错乱，记不清时间和细节。”
女人拽住缠绕在温殊身上的麻绳，从腰间掏出来一把锋利的短刀，向上一划。
刀很锋利，麻绳一触即断。
少年揉了揉手腕，内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能记住这些事情，其实是另有原由。
但他现在顾不上思考这些，而是一如既往的伪装起来，继续幽幽的看着她：“老板，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我猜的。”
女人的谎言一如既往的烂。
“我是不会立刻原谅你的！”
“虽然我是为了你好，但这次是我错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加薪？”
女人镇定自若，唯独不提那一千块钱的事儿。
少年冷笑一声。
若是让它上辈子的那些牛马，听到加薪这两个字恐怕会非常开心，但他做不到这一点。
或者说。
一次只加一百，有时候还只加五十的薪水实在是让他没有动力。
喂狗都没有这么喂的。
“我要喝酒。”
“你没成年。”
“成年了，今天是我生日。”
“真的？”
女人狐疑的看着他：“我怎么记着，你的生日是……”“我的生日确实在后边，但我决定以后都在今天过生日，因为今天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少年笑了笑，依旧揉着手腕：“我只喝一杯，可以吗？”
女人想了想，视线停留在少年的动作上。
白皙的皮肤上，有着非常明显的红印。
数息。
“行吧，那就只给你一杯……喝啤酒？”
“喝好酒。”
“来一罐清爽的三边岛啤酒可以吗？”
“国酿0986吗？
可以。”
“那如果给你来一杯鲜啤，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微微一笑。
“可以可以，我很早就想尝尝这里的茅……”“好，那就国酿。”
女人三步并两步就走到了吧台，伸手搭在大理石的表面，无比轻松的跃了过去，从下边掏出来一个酒瓶。
开封，拧开，倒在一两的标准酒盅里。
少年认真的注意着她的表情，随后微微低下脑袋。
“给你。”
女人回到少年面前，将酒盅递给后者，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开都开了，剩下的我喝了吧？”
“老板，那真是两全其美啊。”
少年接过酒盅，轻轻的抿了一口。
下一秒。
他似是被辣的将脸皱成一团，眼睛都眯缝在一起。
“少喝，瞧你这样。”
女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豪放的咕咚咕咚起来。
温殊并没有搭理她。
而是趁着他特意眯起来的时间，视线快速挪移，最终再次定格在远处的大理石桌面。
在他的视线里，那里不止有他日常调酒用的工具。
还有一本光明磊落、毫不遮掩、西西方方摆放在正中央的棕皮书。
女人至少在它面前翻桌两次，而他现在终于可以确认。
这本曾在黑雾中出现过、且极大概率将他带离了那里的书……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见。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少年平静的看着它，将手里的酒盅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