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韶稀里糊涂的从祭台上下来，坐上了轿子。
原封不动，毫发无损的回到了神庙。
神庙中，圣姑正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的向神龛中的神像祷告。
得知神迹降临的消息，激动的眼含热泪。
徘徊在神庙门口，向远处张望，圣女是否回来。
圣姑，是从圣女中选定的，被选做圣女的圣姑，一辈子吃住都在神庙中，不能轻易踏出神庙的门槛。
余韶坐在小轿里，看到了向外探视的圣姑。
脑子里涌现出有关 圣姑的记忆。
余韶这具身体的主人，白月，自幼由圣姑看护长大。
圣姑是没有名字的，圣姑生前被称为 圣姑，死后被称为海妻。
白族众人并不知道，为什么，圣姑死后被称为 海妻，余韶却是知道的。
醴朝地分五处，东南西北中，分别是归墟、安南、秣陵、北海和灵都。
除了灵都是皇都京畿由墨氏皇族镇守外，其余的西处，分别由西处疆主值守。
余韶前世还是皇后的时候，和墨棠一起接受 秣陵疆主 白族大祭司的朝拜。
偶然间得知白族秘辛，也知道了 圣姑死后为什么被称为 海妻。
秣陵与归墟接壤，前世醴朝的宠妃，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白月，因为秣陵常年不下雨，原本选定要以海神新娘的身份，随着村民们搭建的小渔船，漂流海底，意为“送嫁”。
至于为什么圣姑死后会被称为“海妻”么？
肉体凡胎，舴艋小舟，高帆乌篷皆不得，浩浩碧空，巨浪滔天，怎得苟活。
不知怎的，想到"海妻”的渊源，余韶的心像是猛地被人揪紧，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口气闷闷的喘不上来，难受的紧。
许是害怕吧，害怕死亡。
只是不知是源自于这具身体的，还是源于余韶自己的。
未来得及继续沉浸在情绪里，就被神庙中的人带回了现实。
“恭请圣姑。”
众人山呼，余韶在几个姑娘的簇拥下下了轿。
人群中仍旧有一道冷冷的目光，余韶知道，是白芨，白月的母亲，从前的圣姑。
是啊，圣姑锦衣玉食，万人敬仰，一呼百应。
被赶出神庙后，云中月一朝跌落，化作脚下泥，千人践、万人踏。
心中自有般般不平，化作冷冽目中剑。
只是，与余韶何干。
身体在发抖，本能的发抖。
而后眼睛酸胀，似乎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对母亲的愧疚和眷恋。
这并非余韶的反应，而是宿主的。
这种反应令余韶有些不耐烦，像是叛逆的小孩子起了兴致，余韶高扬着头颅抬手将眼角滴落的泪珠朝上拭去。
而后朝着白芨的方向，定了定，似笑非笑的点头。
半是获胜者的得意，半是上位者的恩赐。
随着转头，跨过门槛，朝神庙里去了，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沓。
留白芨在人群中，愣愣的，这是？
白月？
有些气愤，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似笑非笑，却有一种让人不敢动弹的威压。
众人目送圣姑进入神庙后，三三两两散去，期间你一言我一语，赞叹神迹，感慨上天有好生之德，见到众人的虔诚，一定会普降甘霖云云。
02神庙中神庙众人见圣姑的到来，反应倒是不如其他的百姓那样夸张，大都神色如常，依着礼节向圣姑行礼问好。
余韶依照记忆中的内容和肌肉记忆回礼，动作倒并不格外生硬。
只是还是有几位年长者看出了余韶的不对劲，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达成共识。
大抵是圣姑受了惊吓或者是因为旁的什么缘故，一时间有些顾不得礼节了。
随后一位长老默默叹了口气。
心中默默盘算，原本以为这个圣姑小小年纪，处事不惊，又有神迹加身，日后定能担得起重任。
如今再一看，到底是年纪轻啊，经不住事儿啊，这，回礼整的，像软脚虾一样哦，像个什么样子，唉，这神庙一天天的，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啊，这日子过的一点指望都没有。
你就说今天这个火祭这个事儿吧，不行，一想起来我就生气，不行，不能想，越想越气。
也不知道我这个老人家，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合适的接班人，然后安度晚年，过上钓鱼养鸟浇花的安逸生活。
唉，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糟咯，糟咯，气的想咳嗽，不行，正式的场合，不能失礼，忍住，千万忍住。
余韶也能觉察出自己的有些行礼姿势确实僵硬，自觉尴尬的将目光尽可能的看向别处，避免和其他人的目光交汇。
看来，这个圣姑在神庙里过得也还行嘛余韶在心里嘀咕，依据则是 至少到目前为止，人群中望向她的目光，并没有让她觉得不适应。
只是偶尔听到几声 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余韶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发现有个白胡子老头儿，脸居然红红的，神色还有几分痛苦，像是在忍耐些什么东西。
看着记忆中，往日里，神色一向严肃的神庙长老，居然憋红了一张脸，余韶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居然对严肃的长老 ，抱有这种取笑的心态，羞愧心作祟下，余韶又偷偷看了几眼白胡子长老，担心长老会发现。
呼，余韶长嘘一口气，万幸长老没有看向她，不然被发现了还真不好收场。
不过，刚刚怎么没发现，这个长老头秃秃的，小脑门锃亮，像是打了腊一样。
这些余韶是真的忍不住想笑了。
万幸忍住了。
因为众人听到了钟声，开始做起了祷告。
诵经声很快令人们那都安静了下来。
余韶记忆中是有这样的场景的，这些经文余韶也是认得的。
只是如今，余韶回想的，倒不是这些事。
我也曾经，和我的同伴，早晚诵经。
余韶心中默念，想到这里，神色落寞。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余韶看到神龛里的神像，居然，比之前的面色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