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洪荒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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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焦石上的青铜面具,青铜面具的锈迹在晨雾中蜿蜒如符咒,朵朵用蜡笔涂抹的笑脸被暗红液体浸透。

朝天门江面漩涡深处传来编磬之音,那是秦朝大婚时巫祝摇动的礼乐。

我朝身后望去,偶然看到一个人影,那人缓缓向我走来。

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是玄卿。

我原以为那次之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殊不知,他永远在重庆这座城市等我。

当玄卿的中山装下摆扫过水面,涟漪中浮现的洪荒图景突然变得真切可触。

我看到通体莹白的巨蛇盘绕在七彩石柱上,蛇尾缠着株翡翠色的藤蔓。

女娲的面容隐在九天星辉之后,她捏土造人的指尖正滴落息壤——那坠落的土屑化作无数青铜鼎,正是后世帝王争夺的永生器物。

"彼时你常将藤须探入轮回镜。

"玄卿的怀表咔哒作响,山茶花渗出殷红汁液。

倒影里的白蛇突然昂首,金瞳映出镜中万千红尘:我们曾窥见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望见杨玉环马嵬坡白绫飘荡,而每场倾世之恋的尽头都立着口黑棺。

水面忽然剧烈震颤,画面跳转到娲皇宫的刑台。

补天石炼制的锁链洞穿蛇身七寸,藤蔓被天雷劈成焦炭。

"私动轮回者,当历万世情劫。

"女娲的判词震落星斗,那些星子坠入镜中化作徐福炼丹的汞液。

最痛的记忆在此刻复苏。

白蛇被投入轮回前,曾用断尾卷住半块补天石;藤蔓则偷偷藏起截被天火淬炼的根须——那正是后世黑棺的雏形与玄卿不灭的魂源。

我们以受罚之身入世,却不知早被徐福这类方士视作续命的灵药。

"炼妖壶的青铜,是融化的补天石渣滓。

"玄卿忽然咳嗽出血,那血珠落入水面化作十二枚玉蝉,正是汉代王侯的陪葬品。

"徐福骗始皇东渡寻仙,实为寻找我们遗落人间的本体。

"浓雾中传来锁链拖曳声,倒影里浮现徐福在东海船队的画面。

他手中罗盘指针竟是截蛇骨,船舱里堆满翡翠藤叶——那些叶片在现世出土时,被称作战国时期的琉璃璧。

朵朵忽然伸手触碰倒影,各朝代的"我"同时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当指尖相触的刹那,洪荒时期的记忆如毒刺扎入脑海:原来每世临终前刻在黑棺的螺旋纹,正是我们被天锁贯穿的伤疤拓印。

罗盘指针在蛇骨上划出火星的刹那,我忽然看清徐福藏在瞳孔里的补天石碎屑——那是当年斩落白蛇尾椎时崩裂的残渣,千年间吸收着轮回镜的裂隙能量,竟在他眼瞳里结成了微型的永生鼎。

此刻那些青铜色颗粒正顺着朵朵的血线游向神树根系,像极了商周青铜器上即将复活的饕餮纹。

“抓住她!”

徐福的嘶吼混着海浪声砸在甲板上,他身后的金发船队突然褪去人形,露出船身刻满的秦代咒文。

朵朵的青铜羽翼扫过湖面时,我看见每片羽毛都映出不同朝代的自己:宋代的医女正用银针在黑棺刻下《千金方》残页,元代的画家对着悬棺描绘《富春山居图》初稿——原来我们每世留下的“信物”,都是神树年轮里的记忆刻痕。

玄卿的黑雾突然在我掌心聚成越王剑的虚影,剑柄处缠着的红绳正是民国那年我给他系的平安结。

“去神树根须里找断尾。”

他的声音像被鼎内汞液泡过,带着刺骨的冷,“当年女娲斩下的蛇尾里藏着补天石碎片,只有用它才能毁掉炼妖壶。”

话音未落,徐福的炼妖壶己化作遮天巨口咬向玄卿,他半透明的身体上立刻绽开甲骨文裂痕,那些裂痕里漏出的光点,竟是我们历代轮回中未说出口的告白。

我抱着朵朵撞进神树根系时,脚下的青铜锁链突然发出蜂鸣。

每节锁链都嵌着不同朝代的玉佩:汉代的刚卯、唐代的鱼符、明代的禁步……当指尖触到刻着“阿沅”二字的秦代玉简,整条根系突然像活过来般收缩,露出藏在最深处的白蛇尾椎——尾尖还凝着未干的神血,在黑暗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娘亲,痛……”朵朵的羽翼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渐渐透明的皮肤。

她后颈的饕餮纹此刻竟与白蛇尾椎上的鳞片重合,我突然想起在青城山看见的二十八星宿图,原来每世轮回都是女娲布下的星阵,而朵朵正是连接所有时空的“北极星”。

当她的血滴在尾椎上,补天石碎片终于显形,那是块形如螺旋的青色石头,中间还卡着半片枯黄的藤蔓——正是玄卿本体的残片。

徐福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己化作树根的模样,指尖正抠进神树的年轮:“你们以为毁掉炼妖壶就能终结轮回?

神树每倒下一次,就会在新的时空长出新的枝干,而你们的魂火,永远是最好的养料。”

他张开嘴,里面竟嵌着十二面轮回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我”在刻黑棺,“从秦始皇到现在,我收集了你们十九世的血,足够重铸补天石了。”

玄卿的虚影突然穿透炼妖壶,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越王剑,而是整棵神树的年轮:“阿沅,还记得我们在阿房宫说的话吗?

‘若轮回是劫,便一起碎了这劫。

’”他将年轮砸向补天石碎片的瞬间,我终于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嘉陵江边捡到的少年,他浑身是血却笑着说“终于找到你”,原来那时他刚从秦陵的陪葬坑爬出来,带着上一世未说完的誓言。

补天石在血与泪中崩裂的刹那,所有时空的黑棺同时浮出水面。

我看见宋代的自己正把断红绳系在棺沿,明代的自己抱着染血的山茶靠在棺木上,每具棺木上的螺旋纹都在这一刻连成完整的星图——那是女娲当年为我们留的生路,用轮回做茧,等我们攒够勇气碎茧而出。

“朵朵,闭眼。”

我将白蛇尾椎和藤蔓残片塞进补天石裂缝,玄卿的黑雾突然化作千万只蝴蝶,每只蝴蝶翅膀上都刻着我们的婚书。

当徐福的惨叫混着神树断裂声响起时,湖面突然平静下来,朵朵的羽翼己消失不见,她手腕上的红绳正渗出新的血珠,在甲板上画出两个并排的螺旋纹。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朝天门码头的石阶上,玄卿正握着那枚熔毁的青铜面具轻笑。

他的中山装下,心口处隐约可见新生的藤蔓纹路,而面具裂缝里,竟长出了半朵带露的山茶——和礁石上那朵一模一样。

“这次,没有轮回了。”

他牵起我和朵朵的手,礁石上的螺旋纹突然开始流动,化作一条通往江心的青铜栈道。

栈道尽头,那具曾被劈开的黑棺正静静漂浮,棺盖己开,里面躺着的不是骸骨,而是两截缠绕的藤蔓与蛇蜕,中间还嵌着块刻着“沅卿”的补天石残片。

朵朵突然挣脱我们的手,跑到棺木前捡起红绳,这次她系的是个从未见过的绳结——绳尾分作两股,一股缠着山茶花,一股缠着青铜蝴蝶。

当她把绳结递给我时,江面上突然传来编磬声,那是我们在秦朝大婚时,巫祝为我们奏响的《韶乐》片段。

“娘亲,回家啦。”

朵朵指着江心的漩涡,那里浮现出一座青铜之城,城墙上刻满我们历代的故事。

玄卿忽然低头吻了吻我的指尖,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他耳后相同的朱砂痣,而他掌心的温度,终于不再是轮回里的冰凉,而是十二岁那年救我时的灼热。

当我们踏上青铜栈道,身后的码头突然传来游客的惊叹。

有人举着手机拍摄江面,镜头里,晨雾正被初阳染成金色,而我们的倒影,正与千万年前盘绕在神树上的白蛇与藤蔓渐渐重合。

原来所有的轮回,都是为了在这一世,牵起彼此的手,走向没有终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