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如一把扯下盖头,随手扔在一旁,伸手摸了摸赵凌风的额头,感受他有没有发烧。
果然,有点发烧。
“大热天的,还发着烧,被子不要盖了。”
许清如边说边揭开赵凌风的被子,“得散一散热,当心高热昏厥。”
赵夫人吓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
在她的认知里,发热需要捂汗,只有把汗捂出来热才能退。
片刻才回过神来,“你,你,你这是作甚?
想他赶紧死吗?
他死了你也别想活。”
真是愚昧!
许清如懒得和她辩解,“再捂下去只会让他死得更快,热散不出来内脏都要熟了。”
好像有点道理。
赵夫人默不作声。
许清如掰开赵凌风的眼睛瞧了瞧,又将耳朵贴近他的胸口处仔细听。
此时许清如恨不得凭空变出个听诊器来。
赵夫人有些难为情,背过身来。
一众丫鬟面红耳赤,手帕底下,丹唇翘成了月牙。
“孩子,风儿就劳烦你照顾了。”
赵夫人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拉着许清如的手,把赵凌风托付给她。
“采薇、采莲,你们二人留下听少夫人差遣,有什么需要随时来紫云居找我。”
赵夫人给许清如拨了两个丫鬟,准备离开。
两人从一众丫鬟中走出来,互相给了一个眼神,不太情愿地行了个礼,软着声回答,“是,夫人。”
赵夫人带着其余的几个丫鬟走了。
许清如觉得奇怪,这是亲妈吗?
儿子病这么严重,她不在旁边守着,反而走了。
“你家少爷这样多久了?
有没有咳出血?
有没有胡言乱语?”
许清如把两个丫鬟拉到屋外,仔细询问。
“回少夫人,少爷这病快大半年了,刚开始只是咳嗽,以为是感染风寒,吃几副药,休息一段时间便好,哪知一首不见好。
老爷夫人请了很多大夫来看,都不见好转。”
“对,有时咳出的痰里面还有血丝。
倒是没有听见少爷说胡话。”
“血的颜色深不深?”
“颜色也不深。”
“府中除了少爷,还有没有其他这样的病人?”
“没有,仅少爷一人。”
府里的人明面上不说,私下里都议论少爷得的是肺痨,没多久的活法。
这病会传染,下人都提防着,没几人真心照顾。
赵老爷和夫人对这些下人的心思心知肚明,却管不了那么多。
“少夫人,其实,少爷得的是……”采薇在许清如耳边低语。
“采薇,可别乱说,当心夫人得知罚你。”
采莲赶紧制止。
“是什么?
肺痨吗?”
许清如故意问。
肺痨在古代是绝症中的绝症,人们谈之色变,更别说贴身照顾。
患此病者,唯有一死,别无他法。
而且这病传染性强,病人用过的东西都要全部烧毁,以防病源扩大。
方才赵夫人和一众丫鬟一进院就捂紧口鼻,许清如大体猜到:在大家看来,赵凌风得的就是这个病。
“少夫人你知道?
那你还嫁来赵府?
你不怕吗?”
采薇嘴碎,赶紧追问。
你以为我想嫁啊?
我也是阴差阳错被抬到这里来的。
“少爷不是肺痨,他要是肺痨,你们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那还不早被他传染了。”
许清如坚定地告诉二人。
“不是肺痨?
那是什么病,竟如此厉害?
少爷以前是多英俊潇洒的一个人,被这病折磨得都脱相了。”
采莲双眼紧盯许清如,满脸疑问。
“这我还要再确认一下,反正不是肺痨,你二人也不要害怕。
这病要是传染,恐怕府中有一大半人早躺下了。”
许清如安慰两个丫鬟。
“你们要是害怕,就待在这偏房,我去里屋守着少爷。”
许清如回到赵凌风床边。
赵凌风躺在那里,静悄悄的。
高垂感的丝绸睡衣,裹着他枯瘦的西肢,周围的各种红,显得他更加形容枯槁。
空气里面凝聚着死亡般的寂静。
“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许清如开口打破这寂静。
赵凌风清了清嗓子,“你不怕吗?
她们都怕我。”
知道周围的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相反这个陌生的女孩愿意亲近,赵凌风有些不解。
赵家给赵凌风娶妻冲喜,事先并没有告诉他。
赵凌风本性纯良,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但是他如今像将要熄灭的灯芯,只能任由父母胡乱安排,就算良心不安,又有何法子。
“不怕,你的病不会传染。
即便会传染,我也不怕,我打过疫苗。”
许清如靠近赵凌风,再次摸他的额头测试体温。
还好,不是太烧。
“疫苗是何物?
为何要打它?”
赵凌风很会抓住问题的关键。
“就是一种可以预防疫病的种子,把它种在人的体内,就可以抵御疫病。”
许清如用教孩童的口吻,给赵凌风解释。
确定凌赵凌风所患的不是肺痨,许清如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这病顶多是个重症肺炎,要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治疗的手段很多,不至于拖到奄奄一息。
眼下只能喝汤药治疗。
得恶补一些中医知识。
现看医书典籍是来不及的,有什么办法能又快又有效呢?
许清如的大脑飞速旋转。
许清如把采薇、采莲两个丫鬟叫过来,给她们分派任务。
“采薇,去找夫人,让她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看药方,要快,我要给少爷开药方。”
“啊?
少夫人还会开药方?”
采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大夫开了无数方子,都没把少爷吃好,这少夫人开的方子能行吗?
“采莲,去端一盆温水过来,顺便拿壶烧酒。”
许清如想要给赵凌风物理降温。
“少夫人是要和少爷把喝合卺酒的仪式完成吗?
少爷病那么重,怎可喝酒?”
这回轮到采莲吃惊了。
“年纪不大,懂得还很多嘛。”
许清如差点笑出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合卺酒。
许清如摸到赵凌风的书房,找到纸和笔,写了一份药方。
她想赌一把,但也不敢贸然抓药,得请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把把关。
药方被送到神医薛九思手中。
薛神医赶紧拿自己的方子出来对比,主要的几味药都一样,只是量上有些区别,另外换了几味辅助的药,又加了几味其他的药。
对比下来,许清如的药方更全面,更精准。
“天底下竟然有人开得出这样的方子,老夫怎么会没想到呢?”
薛神医恍然大悟,拍了几下脑袋。
“薛兄,这药方能行吗?”
赵凌风的父亲赵传渊救儿心切,但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将这决定权交给薛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