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楼飞檐在浓雾中显出血色轮廓，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
"这位仙子可要开开眼？
"裹着灰鼠皮袄的干瘦修士突然横插过来，腰间玉牌刻着"杜"字，"上好的天蚕冰丝斗篷，能扛元婴修士三成剑气。
"月璃指尖拂过冰丝纹理，前世被诛心剑刺穿肩胛的幻痛骤然袭来。
她垂眸掩住眼底寒芒："这斗篷用北冥寒蚕第七次褪的茧，火候差了半刻钟。
"杜商贩瞳孔微缩，讪笑着竖起三根手指："仙子好眼力，三枚中品灵玉......""南疆蛊婆炼蛊剩下的蚕蜕，"月璃将沾着黑血的帕子按在冰丝上，看着霜纹瞬间发灰，"怕是连筑基期的剑气都受不住吧？
"西周传来几声嗤笑。
杜商贩脖颈涨得通红，突然压低声音："姑娘既识货，该知道黑市规矩。
"他袖中暗扣机簧，三枚淬毒银针贴着月璃耳畔钉入石柱。
月璃状若无意地抚过腰间锦囊，袖中幻灵蝶影术悄然凝聚："杜老板的千机匣卡了三根龙骨钉，这般手抖也能做买卖？
"她突然抬高声音，"诸位道友可要当心，这摊上的玄铁怕是掺了......""两枚！
两枚下品灵玉！
"杜商贩慌忙扯住她衣袖，冷汗浸透鼠皮袄领口。
当装着冰魄石与玄阴草的乾坤袋入手时，月璃指尖微微发颤。
这些正是解除丹田封印的关键材料，前世她在此处耗尽半数精血才换得，此刻却在杜商贩怨毒的目光中轻松收入囊中。
暮色渐浓时，西北角突然传来灵力波动。
月璃装作挑选符纸，余光瞥见玄色衣角扫过青石砖——那人腰间悬着风雷纹玉佩，每一步都踏在阵法生门。
"姑娘的幻灵蝶影术，不该用来骗市井商贩。
"低沉的嗓音擦着耳畔掠过，月璃反手扣住对方命门，却触到冰凉剑鞘。
九溟垂眸看着她指尖凝而未发的蝶影，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炼气期就敢闯鬼拍门，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
""总比某些躲在暗处的元婴修士磊落。
"月璃突然掀翻符纸摊，漫天黄纸中幻化出七重蝶影。
九溟的风霆剑气刚要出鞘，却发现她真身早己混入人群。
当啷——染血的诛心剑残片滚落在他脚边，剑柄处暗纹与月璃锦囊上的血迹如出一辙。
九溟俯身拾起残剑时，远处的灯笼突然尽数熄灭，九百九十九盏青铜灯同时发出了凄厉的悲鸣。
青石板上凝结的冰霜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九百九十九盏青铜灯的火光在悲鸣声中转为幽绿。
月璃借着人群骚乱退至渡桥暗处，腕间幻灵蝶尚未消散的磷粉在袖口灼出焦痕。
九溟的身影鬼魅般浮现在三丈外的卦幡下，诛心剑残片在他掌心泛着血锈："姑娘的锦囊绣着青丘狐族密纹，却用魔宗噬心咒封口。
"他指尖弹出一道风霆之气，残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这上面沾着的，可是你自己的心头血？
"月璃按住腰间微微发烫的锦囊，前世被剜心取丹的记忆如毒蛇啃噬着神经。
她忽然轻笑出声，足尖勾起地上一片碎瓷："道君不妨猜猜，方才那盏茶里融了几钱碧磷砂？
"瓷片在掌心化作齑粉，露出内里暗藏的蛊虫残骸。
西北方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三个披着蓑衣的修士正将杜商贩的尸体拖进雾中，鼠皮袄领口翻出半截青铜钥匙，钥匙末端隐约可见"玄渊"二字。
"玄渊洞府的禁制钥！
"右侧茶棚里传来压低的惊呼，"听说那魔修洞府藏着千年冰髓......"月璃瞳孔骤缩。
前世正是在玄渊洞府，她为取冰髓剜心破阵，却落入陷阱被抽筋断骨。
九溟的风雷纹玉佩突然发出嗡鸣，他剑鞘轻点地面，七十二道罡气瞬间封住茶棚所有出口："诸位知道得这般清楚，不如带个路？
"阴风卷着纸钱掠过屋檐，原本嘈杂的集市陡然寂静。
卖茶老妪佝偻着背擦桌子，浑浊眼珠却盯着月璃腰间锦囊："姑娘这噬心咒解得妙啊，老身这里有份洞府舆图......"她枯槁的手掌摊开，掌纹里渗出的血珠竟凝成山川脉络。
九溟突然按住月璃将要触碰舆图的手腕。
他掌心雷纹灼得她肌肤生疼，风霆剑气化作游丝钻入舆图："血祭绘制的活地图？
"剑气绞碎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骷髅状，老妪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整个茶棚突然如蜡油般融化。
月璃反手甩出三只幻灵蝶，蝶翼掀起的磷火照亮夜空。
九溟揽住她腰身疾退时，她看见他颈侧浮现的龙鳞状暗纹——那分明是渡劫期修士才会有的雷劫印。
"道君这般修为，何必......""闭嘴。
"九溟突然将她甩向渡桥石柱，风霆剑气劈开迎面扑来的血骷髅。
月璃后背撞上冰冷石壁的瞬间，瞥见桥下黑水中浮起无数青铜钥匙，每把钥匙都刻着不同修士的名字。
远处传来地脉震颤的轰鸣，九溟的剑气在雾霭中撕开一道裂隙。
他拽着月璃跃入裂隙时，她腕间的幻灵蝶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黑暗深处，蝶翼映出远处山崖上巨大的青铜门——门环正是放大的杜商贩那柄钥匙的形状。
裂隙闭合前，月璃将蛊虫粉末抹在九溟袖口。
他颈侧雷劫印渗出的血珠滴在她手背，灼出与锦囊上如出一辙的噬心咒纹。